第283节

想到这,他又干咳一声,问:“那您知道,您父亲具体是做什么的吗?”
“这……”尤永平迟疑着摇头:“不清楚,老幺没和我们细说。”
“这么重要的事儿,他不细说,难道您和您的兄弟们就不问么?”袁友冲追问了个比较尖锐的问题。
“我……这……”尤永平支吾片刻,挠了挠头,干脆耍起无赖:“老幺可能说了,也可能没说吧,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应该是没说的吧?也记不得咱们为什么没问了。”
“好吧。”袁友冲也只好暂时先放下这个问题。没办法,“记不清楚”这四个字,在没有充分的证据的情况下,根本就是无解的,哪怕明知道对方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没什么好办法。
谁让这事儿过去了二十多年呢。
而与他配合默契的于辰,则立马打圆场,岔开话题,问:“尤先生,我换个问题,受害人,也就是您弟弟尤永安,与叔伯们的关系好吗?”
“一般吧。”尤永平这次回答的比较干脆:“毕竟么,他很小的时候就被老爹带去了新安,二十来岁才回来,这期间从来没跟叔伯、堂兄弟姐妹们联系过,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没有感情,所以回来后多少比较生分。”
“后来嘛,大家都在一个村里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事了也会互相帮衬帮衬,再加上老幺人也好说话,又热情,跟叔伯们也就慢慢有了点关系,但肯定不如我和大哥跟他们的感情好。”
于辰略略颔首,但实则心里不以为然。
不管怎么说,尤永安也在村里待了二十多年,即使有头二十年感情基础的空白,但只要会做人,没什么矛盾,时常来往的话,与叔伯和堂兄弟们感情也不会差到哪去,至于堂姐妹,大多嫁出去了,来往少,不作考虑。
毕竟,感情其实都是处出来、互相经营出来的,而且,多数时候都有个上限存在,这个上限,与双方人品、性格息息相关,时间与交往,在初期或许很重要,但感情达到一定程度后,起到的作用便不太大了。
至少,二十年与四五十、五六十年的交情,按理说并没有,也不应该有质的差距。
培养感情又不像练内功,练得越久越雄厚。
就算练内功,也还有瓶颈在呢。
不过,这点破绽,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感情深厚与否,关系好或不好,受个体主观影响很大,许多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我与某某认识五十年,和他的关系,自然比仅认识某某二十来年的你要好得多。
因此,于辰又问:“您说,受害人好说话且热情?”
“那是当然的。”尤永平说:“老幺毕竟在大城市里待了二十多年嘛,开了眼,为人处世方面比我和大哥都圆滑的多了。”
这家伙,又在偷换概念。
于辰如是想。
问他受害人热情与否,他扯到了为人处世方面。
而且对于这套说辞,于辰只想呵呵:城市套路深,但农村路也滑,人心也复杂,哪有那么简单。
当然,还是那句话,尤永平,依旧在做主观评价,没法真正站在客观立场证明或证否,至少现在不能。他硬要说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于辰和袁友冲有什么办法呢?他俩又不会读心术。
于是,于辰又略略调整了下方向,问道:“那您知道受害人在乡亲们心目中的评价吗?”
接着,他又补充一句,免得尤永平又找借口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含糊其辞:“您也说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想您没事也会和乡亲们唠嗑,他们对受害人的看法和评价,应该瞒不过您。”
“即使出于您是受害人他三哥的角度考虑,不好当面在您面前说他坏话,但他们只要说出口,铁定早晚会传到您甚至传到受害人耳中,您说是吗?”
“的确。”尤永平点头,说:“不过,老幺在为人处世方面真的没得说,又勤劳能干,又好说话的,还大方,想挑刺也不容易啊,反正我是没听到过他的什么坏话。”
“不过,倒听过有人说他老婆。”
“噢?”
“老幺嘛,肯干活,脑袋又灵光,很能赚钱,一手就把家里大包大揽了,根本用不到弟媳帮忙。所以啊,弟媳除了帮忙打打电话,记录下快递啥的信息外,就没什么事了,家务活都不怎么做,成天不是打牌呢,就是打麻将。”
第54章 串线
“不仅如此吧,老幺他俩孩子生下来,弟媳她其实也没怎么管过,喂奶粉换尿布都是老幺自己干或者干脆花钱请人来干的。”
“所以吧,村里头……主要是些婆娘,就絮絮叨叨的,说老幺娶的不是老婆,是祖宗,供起来养的那种,说什么,女人怎么能既不干活又不做家务还不带孩子呢?”
“哎,我觉得,我二娃说的挺有道理。他回来后听说了这些事儿,就跟我说,那些婆娘可能是嫉妒他幺婶,觉得他幺婶嫁得好,只用享福不干活,她们心里就不平衡了。哦,二娃他还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大概就这意思吧。”
一直充当背景板做记录的实习生抿了抿嘴,觉得这个“二娃”的评价很有道理,深得他心。
他甚至想说,不干活享福,管这些人毛线事儿?吃她们家大米啦?要她们养还是怎么着?讽刺来讽刺去的,还不是想压垮卓花花,用软刀子迫使她下地干活,下厨做饭,好成为她们的一员吗?
或许对她们而言,把“清贵小姐”拉下水,拉到和她们同等档次,会让她们产生种“呵,大小姐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得干活下厨,跟我们其实就是一类人嘛”的想法与自我认同?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见不得她人好,凭什么她能享福的心理?所以,她们不求努力超脱过上好日子,只求将上边的人拉下来,以达到“消除不平等”的冲高理念?
这踏马和“我得不到就得毁掉”有毛线区别?
不得不说,尚未完全脱离象牙塔的实习生,想法总是单纯或偏激的。
即使,警校与普通大学相比,已经不能算作象牙塔了。
而于辰,没想,或者干脆懒得想那么多,他只抓尤永平的话里头,可能与案情相关的部分。因此,他第一时间便问:“照这么说来,尤永安夫妻俩的感情非常好咯?”
“能不好嘛。”尤永平说:“要感情不好,他能这么宠着弟媳?至于弟媳嘛,谁被这么宠着,感情能不好的?”
“宠着?”于辰抓住这个词。
宠老婆三个字,在老一辈心中的定义和小年轻可完全不同。
年轻人群体,尤其是在网络上,语言交流什么的都趋于夸张,尤其再直男群体中,偶尔给削个梨,或许就算“宠”了。
而上一辈眼中的“宠”,可是和宠孩子宠孙子一个定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宠溺,全身心的对对方好。
“是啊!”果不其然,尤永平说:“那是真宠,一点脏活重活舍不得让弟媳干,重话都舍不得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幺他怕老婆呢。”
“就说有一次吧,弟媳生病,其实就是个小感冒而已,把他急得哟,火急火燎的背到卫生所,村医生检查完,开了药,他又不放心,直接开车送县医院去了。”
“医生说小病,不用住院,但他不听,又嫌弃医院环境不好,直接再边上租了个小宾馆,老婆病治好了才回来,期间啥也不管,快递堆了一屋子了都。听说,他还想把弟媳送新安去检查,还是弟媳不同意,说太折腾。”
《刑与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