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我一听,忍不住呦呵了一声,说你家这狗名儿还起得挺别致的。齐方小钱小钱叫了半天,那狗竟无丝毫退让,堵在门道上,就是不许我们进去。齐方他妈也好像不在屋,我们跟这狗僵持了这么会儿,也不见她出来帮谁。那狗一边吠一边作势欲扑,我怕它真咬上来,也跟齐方一块喊它退后。没想到我这一喊,那狗居然乖乖地闭上嘴,往后一直退到凉架底下。它还和当初刚见面时一样,耷拉着尾巴,瞪着俩狗眼冷冷地瞧着我们。我和齐方面面相觑,谁也闹不明白这狗是怎么了。不过路终归是通了,我们便又回到后院,进齐方那屋待着。
齐方掏出一幅图给我们看,图上所绘,是一座极其庞大的建筑。说是城堡都不为过,不仅有地面建筑,还有与之面积相等的地下建筑。齐方说地下那部分是以前的牢房,我大姨肯定不会选间牢房住进去。所以可以暂时不看,只研究地上部分就行了。那图上线条太多了,偏偏我视力好,对线条又特别敏感。看着看着我就觉得不对,问齐方,你这图是照什么比例画的,为什么当中这一块有点变形?齐方低下头去看了半天,脸都快贴在图上了。他说没有啊哪儿变形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很肯定我没看错,扭头去征求我哥的意见。这一看,终于让我看出我哥哪里不对劲。只见他衣服袖口那儿,粘着一条长长的头发。那头发少说也有一二十公分,不可能是我哥自己长出来的。我抓起我哥的手想把那头发捡起来,不曾想那头发竟像活的一样,缩进我哥袖口躲了起来。我哥看我抓着他的手,就问我出什么事了?我吃惊地不能自已,结结巴巴地说,头发,你手上有根头发!我哥大概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摊开两手,反复看了看。看完之后他又把手给我看,说什么都没有啊。我感觉脖子都是硬的,缓慢地摇了摇头,一点一点掀起我哥的袖子。才掀起来两公分我就又看到了那根头发,只是这次,它竟然嵌进了我哥的肉里。它看着也不像是头发了,而是一条极细的线虫。
我一把抓住我哥的手腕,指着那条线虫让他看。我哥眼神茫然,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他手臂上长出一条这样的东西。齐方也凑过来问:“看什么,你哥这手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可看的?”我急得手舞足蹈,大声说这里面有东西!你们、你们都看不见吗?说完这一句,我才意识到,也许我哥和齐方确实看不见那条线虫。我这眼神能瞧见肉眼看不到的魂魄,所以才能够瞧见这条像头发丝一样细的虫子。这么说来,它有可能并不是虫子,而是什么恶鬼,借机附在了我哥手臂上。我冷静下来,把我看见的跟我哥他们形容了一遍。
还没等我说完,齐方就一拍屁股站起来,说你哥这是中毒了!你们快想一想,这毒是什么时候、在哪沾上的?我抓着的是我哥的右手,正好是他在旅馆里拿过碎肉的那一只。我叨叨说肯定是那块肉上带的毒,这可怎么办,当时不碰它就好了!我哥显得格外镇定,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到现在都还没什么感觉。我说有感觉那就太迟了,急糊涂了,拉起我哥就要送他上医院去。齐方追上来说你别急啊,这儿的医院肯定看不了你这种病!他一边说一边又从他包里抽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七八颗珍珠一样的小药丸。齐方说这是用犀角做的,可以解毒,还可以驱邪。你先吃一颗压一压,完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根治。

第一百章 假齐方
我对药理什么的一窍不通,不过对武侠片的桥段还算是熟悉。这种丸子一样的解毒药,武侠片里那可是一吃一个准。我挑了一颗尤其大的,恨不得撬开我哥的嘴给他塞进去。我哥躲了我一下,接过那颗丸子放在眼前看了看。我催着他说哥你赶紧吃啊,别一会儿耽误了治疗。没想到我哥看完之后,竟又把那颗丸子原封不动的放回了盒子里。我纳闷地看着他,问说你这是干什么?我哥把脸抬起来,说来之前齐方说过,不能吃这里的任何东西。齐方这话我当然也记得,不过,应该不包括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吧?我哥面对着齐方,接着又说了一句话:“你是什么人?”齐方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回答说我是齐方啊!林逸你不认识我了?
我同样也觉得我哥问的挺奇怪的,心想莫不是毒气攻心,把我哥给攻糊涂了?我没想到我哥说完这一句,竟忽然抽出随身带的匕首,往齐方脸上划了过去。他的动作快得吓人,只见白光一闪,齐方脸上就多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出来之后并没有流血,齐方那张脸上,却卷起了一层薄薄的皮。我心下一惊,暗地里说,这他妈还真演上武侠片了!齐方脸上戴的不就是行走江湖必备的人皮面具吗!以前看小说没觉得,现在亲眼见着了,还真是几可乱真!假齐方捂着脸,哆嗦了几下,突然嘶嘶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慢腾腾地说话道:“我还以为你们没看出来呢!”我心说我确实是没看出来啊,也不知道我哥哪来的那么多机警。
假齐方略略一抬头,这时他的半张真脸已经露了出来。长得和齐方还真有那么一点像,但却要比齐方来的更加秀气。他收起手里盛着珍珠药丸的铁盒子,听我哥问他,齐方呢,他人在哪儿?那人一摊手说齐方我没见,他妈把他藏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只是负责骗你们回到这,要有机会,就骗你们其中一个把药吃下去。结果你们谁也没上当,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他说的有恃无恐,大概是知道齐方还在他们手里,我们不敢把他怎么着。
我从那人嘴里听出几个不大对头的字眼来,靠近我哥低声问他:“这人假冒齐方把我们骗回来,会不会是想在这里对付咱们?他们肯定设下陷阱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撤!”我哥默默地点了点头,说我们最后见到齐方是在那座祠堂里,说不定他人还在那儿没离开,我们得回去找他!我和我哥这就要撇下那假齐方离开,突然听他开口说,你们两个是齐方的朋友吧?我们姓齐的打从生下来开始就不应该有朋友,齐方和你们交结,既害了你们,也害了他自己!他说着说着,突然拔腿就往院子里跑。我哥叫了声不妙,落后那人一步,也拔腿就往院子里追。我被落在最后面,刚一出房门,就感觉院子里充斥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通往前院的那条走廊里,如今正屹立着一个足有两米多高的人影。那人的头已经碰到了廊顶上,魁梧的身躯把走廊堵了个严严实实。
乍一看见那人,我脱口便喊了声卧槽,心说要真和这巨人打起来,我和我哥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假齐方出了房门便朝那巨人奔了过去,跑到近前之后,忽又一扭头跑向院子的另一边。我还没弄清他这唱的哪一出,就听我哥低吼道:“不好,出去的路被堵死了!”听完我哥这一句,我才认真去看那个拦路的巨人。原来那竟是一尊铁制人像,周身漆黑但却封了一层白蜡,看起来和真人非常相似,只不过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我正在想那铁人是用来干嘛的,就听见咔咔咔一连串响声,从那铁人的四肢关节中发出。紧接着它身上那层白蜡便簌簌地脱落,露出铁人周身如针眼般大小的孔洞。我还想看那孔洞里会有什么,被我哥一把扣住了我的肩膀,连拖带拽拉着我往后退。我们俩一前一后重新又回到齐方房里,只见那个假齐方也在。他挂着半张假脸,紧张地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嘟囔说怎么会这样,我还在这没出去呢,他们怎么连我也不放过!我可是姓齐的呀,我是、我是这家里的人啊!
就在假齐方吓得浑身哆嗦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房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那铃铛还是我们上次离开时出现在门上的,当时我哥拨弄了一下,并没能把它弄响。现在这是怎么了,没风也没其他的动静,那铃铛竟然自己响了起来。两声铃响过后,我便看见最靠近门的那一扇窗户上,赫然映出一条怪异的影子。说那是人影它不像,头和脖子几乎没办法区分出来。说它是动物也不像,上身直立攀附在窗户上,好像正在往屋里看。我奇道那是什么,听假齐方大声嚷嚷说:“你他妈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跟着齐方混的?那是尸蛊,我们齐家养了数百年的尸,靠的全是这种虫子。这种虫它见不得活物,待会它破门进来,咱们这谁都活不了!”
我听假齐方的声音离得很远,一看才知道,他早就躲进屋子最里边去了。靠墙竖着一面木头柜子,他正打开了柜门,把自己往柜子里藏。我暗骂一声胆小鬼,看我哥已经持刀在手,准备应付那条怪影。他听了假齐方的话之后略微迟疑了一阵,又对我说:“要真是尸蛊,恐怕刀对它们不会起什么作用。”我说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上去跟它肉搏吧?说到这我突然想起包里还有一瓶白酒,那还是我出门时带着,准备在路上喝的。我把酒找出来,全倒在地上那张大垫子上。心想要待会尸蛊进来我们无法对付,那我就把这垫子点着,来他个火烧连营!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那条怪影在窗户上,已经变幻了好几个造型。它似乎在找缝隙钻进来,奈何齐方这屋窗户厚实,且一丝缝都没给它留下。怪影急了,呼啦一声飞离了窗户。我这才看清,那怪影竟是由无数细小的虫子集合而成的。每只虫子大概只有针尖大小,生有一对漆黑的翅膀。群虫飞舞,就像是一片黑云,在窗户上方低低地盘旋。我心里一阵惊慌,本能地感觉事情要糟。果然那些虫子飞了一阵之后,突然改变了阵型,俯冲直扑玻璃窗户的四角。它们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劲,只听噼啪一声轻响,竟就此把那玻璃给撞出了一道裂缝。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哥就在我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的匕首已经换成了一本厚厚的韦伯词典。我一下反应过来,心说这打虫子还是得用书才称手。于是也找了本硬皮的大册子抓在手里,紧张地看着被群虫撞裂的窗户。裂缝虽然有了,但还不足以供虫子们容身通过。群虫便又再次起飞俯冲,连着三声嘭嘭嘭,终于把一整扇窗户,撞得摇摇欲坠。第一只虫子钻进屋来,模样和蚂蚁长得差不多,却长着一根跟蚊子一样的口器,扑扇着翅膀,发出轻微的嗡鸣。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虫子也钻了进来,一小群虫子聚合在一起,慢慢腾腾地起飞,直扑我和我哥。
我哥把我往屋里一推,操起他那本韦伯词典便迎了上去。这个时刻本应该很紧张才对,可我看我哥拿着本厚书在那拍虫子,就忍不住觉得好笑。多数虫子都不是被拍死的,而是被拍晕掉在地上,再被我哥补上一脚给踩死的。虫子越来越多,呼啦啦一大片,把我哥裹在了中央。也有一小群冲我过来,我大喝一声,扬起书便和它们战作一团。我的打法明明就跟我哥一样,可却还没支持多长时间,就被虫子叮咬了好几口。虫子下嘴的地方肿起一个又一个大包,先是麻,然后便是钻心的疼。疼得我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手里的书也越挥越没有章法。
眼看我就要被这群虫子给制服了,突然一个激灵,我想起柜子里还藏着个假齐方。虫子找不着他可不代表我找不着他,又疼又怒之际,我大步一跨,一把拉开了柜门。原本追着我的虫子见柜子里还有一人,分作两股,分别朝我二人扑来。假齐方大骂了一声,说你他妈要不要这么损啊!他虽然嚎叫不断,可看的出来,他的动作可比我利索多了,虫子即便是围着他转,也没咬他多少下。假齐方跳出柜子先就地一滚,完了飞快地捡起他掉落在地的背包。他拉开拉链拽出个怪模怪样的铁牌,立起来放在手心上,大喊道:“收!”围攻他的虫子听见这一声,立刻蜂拥而至,依附在那块铁牌上。

第一百零一章 暗井通道
我一看有门,马上也靠了过去。希望围在我身边的那些个虫子,也能被这假齐方做法给收了去。没想到我这批虫子一到,原本已经依附在铁牌上的那一群,又纷纷扬扬全都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假齐方一边跺脚一边骂我,说你他妈是老天爷专门派来糟践我的吗?我这只能控制住这么多尸蛊,再多,法术可就没效果了!我也急红了眼,大叫说我哪知道你不行啊!我被虫子咬的实在受不了了,就想开门跑进院子里去。假齐方一把拉住我,嚷嚷道:“别开门,开门就真谁都活不了了!你没发现多数蛊虫都还在外面等着吗,这屋里有东西,它们不敢全都进来!”我反手在自己脖颈上拍了好几下,两条腿肿的站不起来,干脆就在地上滚。我说这屋里有什么你赶紧用上啊,不然光进来这么些虫子,就够要我们命了!
正说着,假齐方突然站住不动了。他衣服上落满了虫子,看着就跟穿了件黑衣服似得。他指着我哥问我:“蛊虫为什么不咬他?”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我哥身上,一只虫子都没有。但仍有大批虫子围着他转,只飞,却不落下去咬他。我说我也不知道哇,难道是因为我哥长得帅,虫子都舍不得咬他?假齐方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一把脱了外套,往我脸上一撂。他那衣服上的虫子全落在我脸上了,不由分说,瞅准了就往上咬。我疼得一脑袋撞在墙上,顿时眼冒金星,满脸都是血。
我哥听见我的嘶吼,想要转身回援,可我一看见他,马上就吓得叫他不要靠近我。围在我哥身边的虫子少说也有几百万只,要它们过来以后不咬我哥光咬我,那我还不立马就歇菜了。这时候假齐方猛地一拍大腿,说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你哥身上有死人的味道,那些蛊虫分不清他是死是活,所以才没有攻击他!我一听这话有理,就想让我哥想个法子,把进来的这些虫子全都干掉。我眼睛肿的就只剩下一条缝了,透过这条缝往外看,我首先看到的是假齐方。他脱了外套底下就剩一背心,身材错落有致,竟然是个女的!
我这吃惊还没过去,那女的已快步跑向我哥。她说这些虫子暂时不会攻击你,你快把它们引出去,我们在这屋里,说不定还能活!我哥对她的话没有报以任何反应,转过身来看着我,抬起手做了个手势。他那手势似乎是要让我躺下去,我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这会儿躺下去能干什么?我哥看我不动,有点急了,抢步上来推我。直到他将我推倒在垫子上,我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要用垫子把我卷起来。那垫子卷我有点吃力了,还没卷完,就听那假齐方喊:“我呢!你们不打算救我吗?”我是真没打算救她,光她设计想害我和我哥,就够她死一回的了。
我哥愣了一下,做了个我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把那假齐方也一块塞进垫子里,和我肉贴着肉,几乎抱在了一起。做完这个动作,我哥便拖着垫子,向门外冲了出去。我只觉得身上的重量陡然增加,料想必定是有千万只蛊虫,同时落在了包着我们的垫子上。我们在垫子里随我哥拖行着,一段距离之后,突然又停了下来。我想往外看又不敢往外看,只能在心里祈祷我哥千万别出什么事。停了大概有半分钟,已然有不少虫子,钻进垫子里开始咬我们。我攥紧了拳头不敢出声,那假齐方挨着我,也不知怎的竟一把抱住了我。我一想到她挂着张齐方的脸却又长着个女人的身子,就觉得从头到脚都不自在。
我哥很快便回来了,拖着垫子和垫子里的俩人,一路小跑来到老井边缘。他这就要把垫子推下井去,临了对我说了一声:“下去之后,顺着绳子爬。”我没悟到哪来的绳子,忽然向下一坠,便落入了深井之中。这一下摔得我七荤八素,落到井底时,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稍微缓了一缓再从垫子里爬出来,我便看见面前悬挂着一条绳子。原来我哥说的是它,看样子,他是叫我顺着绳子,爬到井壁上的暗门处去。我啐了口唾沫在手心,抓着绳子便开始往上爬。之前我没能推动那暗门,此时为了活命,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往暗门上撞了过去。撞完只听一声轻响,井壁上颜色不同的那块砖,向内缩进去一截。我再去推它,轻而易举便把它推到了一边。
井壁上出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黑漆漆的,看不见里面有什么。我心里面大喜,低下头招呼假齐方,让她赶紧爬上来,从暗道走。假齐方好像有点摔糊涂了,一直捂着她的后脑勺。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顺绳子爬到我身边,钻进了那条暗道之中。我也准备进去,又担心我哥。便在井里喊:“哥,这有路,咱们快走!”喊声还没落,我就看见一条黑影,从井上直直地跳了下来。黑影落在井底,手一翻,掏出一个打火机。那黑影正是我哥,用打火机擦出个火星子,点燃了我倒在垫子上的白酒。火一下从井底窜了起来,把四周井壁照得一片通红。我哥身上也沾了火星子,他不去管它,爬上绳子直冲我而来。我赶忙让开暗道口,等我哥进来之后,两人合力,将封门的砖石重新推回原位。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我们全都精疲力尽。我浑身几乎一块好肉都没有了,稍微一动,就疼到骨子里。我哥打亮手电照了照,说这里地方太窄,要万一再有变故,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他让我催促假齐方往里爬,找一块开阔点的地方,再处理我们身上的伤。我把我哥的话转给假齐方,听见她轻轻地说:“怪了,齐方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暗道?这是干什么用的,能通到哪里?”她爬的很慢,我们也都慢慢地跟着。爬出大概六七十米,空间扩大,前方出现了一间石室。
石室里有流动的空气,能感觉到一丝丝凉风。我哥打亮手电筒放在一边,看了看我身上的伤。他什么也没说,掏出刀,刺破了我手臂上最大的一个肿包。包破了流出一股黑血,肿起来的那块肉,便慢慢地消了下去。我身上这样的包太多了,我哥要一个一个挑破,也够他忙活一阵的了。我累得不想动,只管躺在地上,闭上双眼。我哥大概是怕我死了,一看我闭眼,马上就来叫我。我说哥我没事,就是疼,疼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哥揉了揉我的头发,像是在安慰我。安慰完他继续去挑我四肢和身上的肿包,我昏迷了一阵,也不知道这期间到底过了多长时间。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哥已经放下刀,坐在一旁休息。假齐方没我伤得厉害,她自己挑破了包,正在用纱布轻轻地蘸流出来的血。她终于把那张假脸抹了,露出一张和齐方有六七成像、但却更柔和也更娇媚的脸。她像是感觉到了我在看她,扬了扬眉毛,说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你差点害死我你知不知道,这笔账,迟早要跟你算!一听她说话我就来气,想冲她两句,张嘴反而咳嗽了两声。我这次真的是伤了元气了,就想犯不着跟这么个女人怄气。我再去看我哥,发现他的状况也不太好。嘴唇白得发紫,眼睛下边还黑了一圈。
我挣扎着问,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伤着哪了?我哥摇了摇头,背过手去,想要挠背。他挠了一下突然就停住了,手探进衣服里摸了半天。我看他表情不对,凑上前去,掀开他衣服看了看。只见我哥背上多了几个黑点,不大,就跟普通黑痣差不多。我想替我哥挠,听他说:“别动,好像有东西钻进去了。”听见这一句,那假齐方也慢腾腾地挪了过来。她侧着身子往我哥背上看,吃惊地说道:“还真有尸蛊把你当成了死人,想要寄生在你身上!”我哥眉头一皱,便要用手把那黑点挤出来。假齐方又说:“尸蛊现在离你的脊椎可近了,你要把它挤死,信不信马上就会半身瘫痪!”
我一听,忙不迭地拉住我哥的手。转头我问那假齐方:“你有什么办法快说,要不然的话,我就在这宰了你!”假齐方压根就不受我威胁,冷哼了一声,说我齐心做人是讲原则的。你哥刚救了我一命,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瘫在这。她站起来,让我哥趴地上给她看。那些个黑点紧贴着我哥的脊椎,一会儿工夫不看,好像还挪动了一点距离。齐心托着下巴想了想,转身去拿她的背包。我才发现她竟然一直把包带在身边,这一点考虑的比我哥还周到。

第一百零二章 闸门
打那包里,齐心又掏出了先前那个铁盒子。她取出一枚珍珠药丸,迎着手电光照了照。我警惕地看着她,说你想干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是毒药,你要敢害我哥,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齐心嗤了一声,手指一用劲,把那枚珍珠药丸捏碎了。从药丸里爬出一条小蛇,蜷缩着身子,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齐心把玩了一阵,一边问我哥说:“你到底什么来头?齐家的尸蛊可是出了名的机灵,怎么会偏偏把你错认作死尸?”我心说机灵个屁,你也是姓齐的,它们怎么连你也咬?嘴上当然不敢这么说,问齐心,你到底会不会治这虫子?齐心回我说你着什么急,这蛇要养熟了,才能用在人身上。不然它钻进你哥肚子里吃光他的内脏,可别说是我害了他!
我啊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问我哥,这人到底信不信得过?她万一要是害你怎么办,我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像是好人!我哥趴在地上,突然用手撑起上半身。他垂下眼睛想了想,跟我说:“林柒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我大惊失色,看我哥背上的黑点,竟开始变作红色。这时哪还有心思怀疑齐心,我真恨不得给她跪下,求求她救救我哥。齐心哼哼着说,尸毒开始起作用了。它们会先麻痹你的中枢神经,然后取而代之,控制你的行为。她指了指我叫我背过身去,又说没她的命令,不许我转过去看。
齐心等我转过身去之后才开始捣鼓,过了几分钟,我突然听她叫了一声。我急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齐心半晌才回答说:“没、没什么,蛇不大听话,咬了你哥一口。”我又问咬的厉害吗,咬我哥你叫个什么劲?身后再无别的声音,直到齐心叫我翻过身去。我回头一看,我哥靠墙坐着,衣服下摆上全是血。我说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让我哥转过去,给我看看他背上的伤。我哥靠着墙根不动,淡淡地说,已经包扎好了,看不见了。他又叫我放心,伤得不算太厉害。
我过去陪坐在我哥身边,看那四面石壁上,分别开有两个小门。大小样式全都一样,不知道是否通往两个不同的地方。齐心好奇地走来走去,看过石门,又趴在石壁上闻。她说这显然是条运尸用的尸道,且多年来从未被荒废过。既然是这样,那她为什么都没听家里人提起过这里?这条尸道究竟通向哪儿,当初是谁修建的,如今又是谁在使用它?我说不好意思,你问的这些我都不知道答案。不如我问一个你知道的,齐方他人呢,你们把他藏哪儿了?齐心踩着小碎步,答说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听说你们想打听大姨的事,那可是我们家的禁区,先前打听过这事的人,全都被处死了。我想齐方可能也会被处死吧,之前有些人,就一直想拿大姨的事做文章,趁机杀了他。不过这事成不成还得看齐方他妈,要她死活不肯,齐方也还是可以保得住。齐心又开始挑她那眉毛,说与其担心齐方,不如担心担心咱们自己。这是什么地方咱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啥危险。本来要是有危险,你哥也可以应付得了,可是你看他现在这样,恐怕连走路都成问题……
我做了个手势,说打住,谁他妈跟你成咱们了?我告诉你,这有两条路,你选一条,我们绝不和你同路!齐心露出个畏怯的神态,说你们要抛下我不管?你们怎么能这样,要早知道,刚才就不救你哥了!她说着便要哭,我懒得理她,转身去问我哥是不是真的不能走?要不能走我背着你,先离开这,咱们再想办法救齐方。我哥轻轻地摇了摇头,招呼我过去。他附在我耳边说,走右边那条路,带上这个叫齐心的。我不同意,说万一她要阴咱们呢!你现在这样说不定就是她使手段害的,还有在齐方屋里的时候,她那摆明就是想设计害咱们!我哥没仔细跟我解释,只说带着她有用。他扶着墙想站起来,试过之后感觉不行,还是得叫我背他。
我把我哥背在背上,那头齐心带着哭腔问我们:“商量好了没有,你们带不带我?你们要不管我,那我干脆死在这得了!”她说完立马抽出一把刀,装模作样往自个脖子上划拉。我跟她说别寻死了,带你就带你。我把话说在前头,要让我发现你居心不良,那我可是会……齐心一下打断我,说知道了知道了,要让你发现我居心不良,你就宰了我是吧?你都说好几回了,都快把我吓死了。她装作害怕的样子拍胸口,看得我是又好气又好笑。我照我哥说的背着他走右边那扇门,进门之后,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甬道。齐心非要走在前面,边走边说,这怎么设计成这样?地底下本来就阴森,道路不畅容易造成阴气集聚,到时候可就麻烦了。说到最后她突然啊了一声,站住脚转过身,说前边没有路了。
我哥拿着手电,往前路上照了照,果然见一堵石墙堵在尽头,黑黢黢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我说既然没路了,那咱就掉头回去。刚才那石室左边还有一门呢,咱们换条路试试看。我哥按住我的肩膀,说了声不对,这条路应该是通的,没理由会被堵死。我问他你怎么知道它应该通,你之前又没来过这?我哥问我还记不记得齐心给我们看过的那张设计图,其中有一部分,你说是画变形了。我点头说我记得,怎么,你是从那里头看出这儿的问题来的?我哥在我耳边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变形的那一部分,其实是经过处理之后的另外一张图。图中所绘的内容,便是所有连接着堡坞的地下通道的情况。那里头也包含了我们现在所走的这条路,只是我哥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图上标注有路,进来之后,路却被堵死了。
齐心在一旁听我和我哥说话,突然一拍巴掌说:“光在这猜有什么用,咱们再看看那图上画的内容,说不定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说着便去翻她的包,翻了一会儿,脸色骤变,说了声完了,那图哪儿去了!我说不可能不见吧,图不一直在你包里。你包又没离身,那图总不可能自个长腿跑了吧?齐心瞪大一双眼睛,左思右想之后说,有可能她人掉井里的时候,图没有放好,从包里掉了出来。她颓然又道,井底那一把火,一定已经把图烧成灰了。那可是张真图啊,回头姑姑她们肯定得削死我!我看她可怜那样,之前的气也消了,还想着要不要安慰她几句。没想到她难过完一阵子,突然开口跟我说:“等从这出去以后,我跟你们回家吧。你看我长得漂亮又能干,带回家一点亏都吃不了。”她这思维跳跃得太快,我真有点跟不上趟。回过味来才感觉不对,问她:“你跟我们回去,那算是什么事啊?得了咱还是先别讨论你这茬了,还是先想想,没有图咱们接下去该怎么走?”
我哥让我放他下来,他顺着墙,摸到挡路的石墙处。刚说过石墙的材质很特殊,黑黢黢的,泛着一层金属的冷光。我哥摸了一会儿退回来,说这应该是一座可以开闭的闸门。门下有暗槽,只是不知道,这门要怎样才能打开。齐心自告奋勇说她来试试,走到墙边,开始敲击最下边的石砖。她一边敲一边问我哥,这么重要的一扇闸门,图上为什么没有画?我哥靠我支撑着身子,认真地想了想,说有两个可能:一是设计图纸上其实标明了这扇闸门的有关信息,只是我们看得太快了,所以没有留意。二是这扇闸门是后来才加装的,所以在原始的设计图上,才没有把它画进去。我接着我哥的话说,加装?为什么要加装在这呢?难道这些地道里有什么宝贝,他们齐家怕被人发现了,所以才拿个大闸门锁上?说到这齐心突然停下了动作,抽动了一下肩膀。她哑着嗓子说,这扇门会不会是为了把什么东西关在里面?会不会,这地道里藏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怪物?
齐心说完,忽然呀地叫了一声。只见那扇像石墙一样的闸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地张开了一条缝。门缝里涌出一股冷峻的寒意,针扎一般刺激着我们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我马上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呼一口气都带着白雾。我看着那条门缝问我哥,怎么着,咱们进是不进?单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我感觉,这里头绝对是个凶险的去处。我哥一时间没说话,过了一阵才开口道,这里所有的地下通道,都连接着齐家的堡坞,而齐方他大姨,如今就在那座堡坞里。我一听就明白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来找齐方他大姨,问清当年发生的事。我哥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看来这一趟,我们是非走不可了。
番外一·骑尸童子
有个小孩中了邪,小孩他妈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打听到,我哥对治中邪有一套法子。于是便拎了一堆适合中老年人的补品,上门来求我哥救治救治她的孩子。恰逢那段时间我哥和我都不在,孩子他妈没找到人,还毫不气馁,天天一趟一趟地跑上来。等到我哥和我回家的时候,门前的补品,已经堆成了一座山。其中有燕窝有鱼翅,还有些商标上全是英文的进口货。所有的东西都码地整整齐齐的,最上边贴着一张纸条,写明了送东西的缘由和送东西的人。
我哥照纸条上的电话联系了送东西的孩子妈,当天便约在对方家里见面。看她送来的东西,已经可以知道这家人有的是钱。住的房子也在一高档小区里,不过房子的结构却很奇特。那是最底层的复式楼,一进门,先有一入户花园。花园挑高大概能有五六米,几乎整一面墙,都被砌成了一座菱形的大窗户。窗户底下是一块小型的水景,有水,有假山,还有座能走人的小桥。我正好奇地往那桥上走,就听我哥说,这是个煞局。他们家孩子会出事肯定是因为这个局,看来,是有人特意设计了要害他们。
我哥的话刚一说完,这家的女主人便迎了出来。看得出来她已经哭过好几回了,一双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她大概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好看,低着头,稍微做了做遮掩。等把我哥和我请进了客厅,她才叫家里的保姆,把中邪的孩子抱出来给我们看。那孩子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一副蔫蔫的小模样。她妈问过我哥就是她要找的林逸之后,指着我哥,硬是让那孩子喊他一声大师爷爷。我一听,差点把刚送进嘴里的茶水吐出来。那孩子也乖,虽然满脸狐疑,但还是喊了一声爷爷。他喊完了看了看我,问他妈这个人又该怎么喊?她妈好像也拿不太准,问我哥:“这位是大师您的徒弟吗?乐乐快喊哥哥,你的命,可就指望他们了!”
我听我这辈分还算没弄错,也便不多话,听那孩子的妈讲他们家孩子中邪的事。这事说起来,已经有十好几天了。开始他们家人都以为是孩子病了,带去医院又是打针又是吃药,折腾了半天也没好。直到这最近这几天,孩子的症状变得愈发厉害。他们家老人来看过了,说这是中邪,必须得找术士才能治得好。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我哥问她,究竟有什么样的症状?孩子他妈想都不想便脱口说道:“乐乐说他要骑大马,还说每天晚上有个黑爷爷,会到这来当大马给他骑。你别看乐乐他现在没精打采的,一到晚上,那就跟个小老鼠一样。四处乱窜,连大人都追不上他。一疯下来两三个小时,疯完了,就瘫在地上不动了。这样下去怎么折腾的起,请大师无论如何救救乐乐!”
我哥点了点头,从保姆手里接过那孩子,抱在腿上轻轻地哄着,问他是什么样的黑爷爷到这来找他玩,一般几点来,都从什么地方来?乐乐虚弱地回答说:“是一个很矮的爷爷,他不会走路,都趴在地上走。他让我坐在他背上,玩骑大马的游戏。玩累了他就走了,我不会看表,不知道他是几点钟走的。”乐乐说完,一阵虚喘,又小声地跟我哥说:“黑爷爷说,今天晚上就要把我带走了。我妈妈老是哭,我不想离开她。爷爷求求你救救我,跟黑爷爷说,我不想玩骑大马了……”
《我的哥哥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