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这么想想心里确实好受一些,周同跑累了,自己把电视打开在那看。我试着联系王大磊,打了好几次,要不关机,要不就不在服务区。我哥出了这么大事,除了他,我真想不到还能向谁去讨个方子。歇了个把钟头,我的腿脚好像稍微利索了点。至少走起来不那么困难了,也不会光觉得膝盖窝里有针在扎。
这时候周同跑来说他饿了,我问他想吃什么,他想了想,答说要吃麻辣香锅。他锁骨那块还扎着绷带,胳膊上也密密麻麻全是创可贴。我指着这些伤跟他说,你都这样了还吃麻辣香锅,不怕把我哥的身体吃坏了!周同低下头看了自已一眼,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一脸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新鲜感。他说这明明是我自己的东西,你为什么老说是林逸的?

第四十八章 周同的往事
周同这话倒是提醒我了,顺带着问他,你能说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你死了活过来的是我哥,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过了,我哥还得把位置还你?周同摸着下巴想了想,说要不然我们边吃麻辣香锅边说吧。我是真想抽他,咬死了不让他吃那玩意。后来我带他到学校食堂,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买了份套餐给他。周同试探着吃了一口,大概觉得味道还行,也就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我等他吃的差不多了,问他现在能说了不?周同仰着脖子看了会儿食堂里的电视广告,突然问我,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我点头说听说过,好像是你爸妈烧炭自杀,连带着把你也弄死了。周同说烧炭是烧炭,不过我爸妈不是自杀,那盆炭,是他们替我准备的。我愕然,心想怎么他一个六岁小孩说的话,我都有点听不懂了。周同把盆里的米粒拨拉到一边,说他和他爸妈离开周家的时候,他还不到四岁。他们走的时候,他爸妈从家里带出来一样东西。他的话和王大磊之前说的能够对应上,可见周家的东西,确实老早就已经丢了。
我问周同见没见过那是个什么东西,周同敲了一下饭盆,说去给买瓶可乐呗。我说你小子毛病可真多,周同笑着戳自己的脸,说你就当我是林逸,对我好一点。你对我好一点林逸也会高兴的,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情同父子了。我说你还知道什么叫情同父子,一提起我哥,耐不住鼻子就酸。我去给周同买可乐,刷饭卡的时候,猛不丁被人在后背上拍了一把。我本来就站不太稳,被他这么一拍,一个趔趄就扑在了刷卡机上。收钱的阿姨看了我一眼,说同学,咱们这可不给刷脸的!
我爬起来回头一看,拍我的竟然是霍宁辉。好一阵不见,他劈头盖脸就冲我喊:你啥时候回来的?我说我才刚回来,你是下来吃饭的不?霍宁辉说他们社团有个聚餐,问我坐哪儿,待会吃完了他再找我。我给他指了个位置,他看见周同了,非要过去打个招呼。我只好领着他往位置上走,还隔着两三张凳子,霍宁辉猛不丁地弯腰鞠躬,叫了一声哥哥好!我和周同都吓了一跳,连带着周边好几个座上的情侣,全都把眼神投了过来。周同回过神来,咧开嘴傻笑说,你好你好,我是林柒他哥,我叫林逸。我心说你们之前不都见过了吗,现在玩什么自我介绍啊!我让霍宁辉赶快滚,他嘴里答应着,脚底下一溜,却偏往周同身边靠。周同只顾盯着我手里的可乐了,连霍宁辉问他话他都没听见。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霍宁辉那小子不知道打哪儿听说的,我哥和周芸订了婚。他问什么时候能正式结婚,是不是真像外头说的,结了婚就能拿到周氏20%的股份?我连推带搡地把霍宁辉弄走,又带周同换了个僻静的位置,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周同告诉我,他爸妈拿走的东西,一开始是装在一个小盒子里的。他们一家人换了一个地方,开始过一种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那时候周围的人经常干一些奇怪的事,比如把旧房子上的房梁和影壁刮花,又比如把以前的老坟扒了,把棺材和死人拖出来曝晒。周同和别的小孩一样,大人干什么,他们就跟在屁股后面起哄。周同的爸妈却和别的大人不一样,别人白天把棺材板扒出来,到了晚上,他们再去把棺材埋回去。这样的事出了好几次,开始的时候,好多人都以为是棺材里有鬼。后来终于有人查到周同父母头上,然后就说他们有罪,要判刑。这些事周同都不能理解,但最让他弄不明白的,却是他爸妈在接受公审之前,决定先把他杀了。
我说啥玩意,你是你爸妈亲生的吗,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周同一口气喝完了瓶子里的可乐,打了个可乐味的嗝,说我也不知道。那天架完炉子我妈就把烟囱封死了,然后让我在屋里睡觉,她和我爸出去干活。我感觉喘不过气来,想跑出去,可就是打不开门。我说要是这样的话,那你爸妈就不应该死啊!略微一寻思,又说会不会你爸妈已经决定要自杀,怕留下你一个没人照顾,所以让你先死,他们随后跟上呢?周同挠了一下鼻尖,问我说那为啥他们后来进来的时候,是被人抬进来的?而且他们还满头是血,看那样子,好像已经叫人给打死了。打死他们的人随后又把门封死,然后林逸才进来。我忙喊了一声打住,说你刚才说门封死了,那我哥是怎么进去的?
周同用特别不解的眼神看着我,比划了个动作,说当然是穿墙进去的啊。我哥进去那会儿周同已经没气了,进入所谓灵魂出窍的状态,正等着他爸他妈也出窍,然后一家三口共赴黄泉。他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爸妈,却把我哥等来了。我哥进屋就往炉子旁边靠,浑身的冰碴子,被炉子一铐,化成水往下滴。
周同忍不住问我哥,你是阎王爷派来抓我的小鬼吗?我哥说不是,靠近周同他爸妈,拨开那俩人的头发看了看。周同也凑过去看,只见他爸妈的头皮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血就是从针眼里面流出来的,一起流出来的,还有淡黄色的脑汁。我哥跟周同说,他爸妈的这种状态,魂魄已经被打散了。轮回转世是没机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周同糊里糊涂地觉得,这些话听着挺可怕的。他又问我哥那他怎么办,他爸妈是不是不会跟他一块去投胎了?我哥在周同的脑门上按了几下,说你的天灵盖里还有一丝生机。如果现在有人来救你,估计你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我打断周同,说这些个事都过去几十年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周同摇晃着脑袋说他也不知道,但就那一年那一天,他和我哥说的那些话,他一句都没忘。后来压根就没人来救他,周同的生气渐渐弱了,眼看着就不行了。他问我哥死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像故事里说的,要下地府见阎王,说过谎的还要被拔舌头?我哥拍着他说,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一般都是直接进轮回的,不过就是下辈子托胎成人的机会很小,有可能来世只能做一棵花或者一棵草什么的。
我问周同,怎么我哥没跟你提要借你的身体用用?周同答说没有,又眨巴着眼睛说,感觉那天,林逸是来找我爸妈的。他来晚了一步,我爸妈都死了,而且魂魄也没了,根本就没给他留下见面的机会。那天林逸其实挺难过的,又待了一会儿,就说他要走了。就在林逸要走的时候,来了一个人,吓得林逸到处躲,后来实在是没处可去,才躲进了我的尸体里。
周同说到这特意停下来,学我哥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他说事情大体上就是这样,我是被我爸妈弄死的,我爸妈是被外面的什么人弄死的。林逸上了我的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死活出不来。也没人带我去地府投胎,我就留下了,让林逸养着我。林逸说迟早有一天他会走,到时候,会想办法让我活下去。周同突然伸出一只手搁在我鼻子上,着急地说,林柒你别哭啊!林逸不在了我也会当你是我弟弟的,谁要是欺负你,我替你去报仇!
我真都没留意自己是什么时候哭出来的,好像只有眼泪在流,其他啥感觉都没有。我抹了一把泪说行了我知道了,你爸妈为什么杀你,谁杀了你爸妈,这些事我慢慢再查,至于我哥……他既然想让你活下去,那我也会管好你的。周同撇了撇嘴,一转眼,就看见霍宁辉正朝着我们过来。他还是隔老远就喊哥哥好,简直比他自个的亲哥还亲。周同趁机问我那是谁,我说是我的室友,你少跟他说几句话,别露了馅了。霍宁辉上来就问我们吃完了没有,要不要换个地方再坐会儿,聊点什么。我说得了吧你,你就是想打听人家*!我得跟我哥回去了,有啥事日后再说。
我刚要站起来,裤子口袋里突地一阵乱颤,掏出手机来看,是一固话打来的。等接通了,对面先是好一阵嘈杂,在嘈杂中我听见个声音,大声地问我说,我们老板在不在你那儿?我说你谁啊,你们老板又谁啊?嘈杂把那个声音盖过去了,又过了一阵,对方才报上姓名。原来是我哥公司那个懂电脑的徐康,问我找我哥来着。
我说出什么事了吗?徐康支吾了一下,勉勉强强地开口说,公司里遭贼了。早上来就发现保险箱被盗,完了公司之前的一些流水,也都被翻乱了。他们已经报了警,警察要找公司负责人,可是他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我哥,所以才找到我这来。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说行吧,我去找找我哥,你们先跟警察那边对付着。

第四十九章 失窃的钥匙
我这头挂了电话,那头周同和霍宁辉,已经开始聊上了。周同这小子真不靠谱,我刚叮嘱他少说两句,转个背他就给忘干净了。我连忙上去拽了他一把,装模作样说哥啊,你公司出了点事,你不过去看看去?周同把眉毛一横,自个什么身份都给忘光了,直接就回了我一句,说我哪看得懂啊,还是你去吧!我气得差点吐血,霍宁辉偷偷把我拽到一边问我,你哥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总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说话跟个小屁孩似得。我知道瞒也瞒不住他,干脆答说我哥出车祸,脑子撞傻了。你看他这样周家是不会要他了,你也就别再跟着瞎起哄了!霍宁辉同情地看了我一会儿,说你要有事你去忙去,我替你看着点你哥。他这样离不开人,你要带着他到处跑,万一被记者拍到了,那娱乐新闻,可是要多难听就能写多难听!
霍宁辉难得仗义这一回,再加上他说的也在理,我就把周同交给他,打了个车到我哥公司去。到那儿之后,估计是现场已经勘察完了,警察连同我哥公司的那几个职员,都在门口走廊里杵着。徐康一见我就迎了上来,问我哥怎么没来。我说我哥病了走不成,警察这非得要负责人吗,我能替我哥不?一个片警也跟着徐康过来了,对照着公司的经营许可证,说你和这证上的负责人长得可不像。我说那证是我哥的,他病了来不了,有事我可以全权代理。大概是盗窃案案底不大,片警也没说非要我哥来。有几份回执让我签了名,然后就说他们会尽快调查,有情况了再通知我。我问究竟丢啥了,事情经过又是怎么一回事?片警指了指那几个职员,说待会你们自己沟通一下。
等警察都撤了,徐康才跟我交代说,公司丢的是几把钥匙。我有点不可思议,问他说只丢了钥匙?徐康一个劲地点头,打开保险柜向我展示,现金和财务章都在,就里头的钥匙没了!那串钥匙是我哥之前买的几套房产的,然后被翻乱的流水里头,夹着那几套房的置业凭证。徐康话还没说完,一个叫舒雅的女孩儿就说,警察说这可能是内贼干的!
舒雅一提出“内贼”两个字,在场的几个人,全都怵了一下。我盯着舒雅等她往下说,看她拿手按着胸口,轻轻地拍了几下。“公司大门是用钥匙打开的,保险柜被撬的痕迹也不明显,那个贼很清楚要找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这种种线索,还不能说明是内贼干的吗?”舒雅的这些话一出来,另一个女孩马上反驳说,也有可能是大厦物业的人啊!他们每天进出对这里都熟悉得很,而且你说内贼,你看我们这儿谁像是贼?
我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说你们谁见到王大磊没有?徐康第一个跳出来回答,要找王大磊,比找我们老板还难!他一礼拜最多来一天,不过这两个礼拜,他好像一天都没来过。坚持一定是内贼所为的舒雅,嘟着嘴说,那这事,会不会就是他干的?其他人立马七嘴八舌地应着话,看来王大磊在这儿,一点都不遭人待见。我又问你们谁知道那几套房的具体地址,钥匙丢了不是大事,但是锁得换。别到时候,连带着闹出更大的事儿来。这一下他们全都静下来了,面面相觑,谁都答不出个话来。我只好作罢,想着回去之后,再在我哥房子里找找,看有没有他其它物业的地址。
走到大厦楼下,那个叫舒雅的女孩,竟然紧随着我追了出来。她跑得气喘吁吁地,一把塞给我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我看了看,说你这不知道地址吗,刚才在楼上为什么不说,非得要追下来给我?舒雅把气喘匀了,才说我哥上这个地址看房的时候,她跟她男朋友正好也在看。他们想买房结婚,碰上我哥,就跟我哥说了。后来订房的时候,我哥替他们交了五万块钱的订金。舒雅显得挺不好意思的,说公司没有这项福利,她怕刚才说了,其他几个同事会觉得我哥特别照顾她,想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去。她也只知道我哥买在这个小区的哪一套,至于其他几套房在哪,她就不清楚了。
我谢了舒雅,攥着那张纸条,心里就想不明白,哪有人入室盗窃偷钥匙的!难道我哥有东西存在这几套房里,他一不在了,这些东西就叫人给惦记上了?可谁又能知道他有东西在那儿呢,莫非真像舒雅说的,是内贼所为?我又想起老早之前徐康跟我说过,公司里曾经被人装过窃听器。会不会在那会儿我哥买房的消息就泄露出去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就不一定是内贼干的了。
我转念去想,这几套房里,存的会是些什么东西。我哥消失得太突然,根本什么都没跟我说。他一直以来追寻的谜题,在我看来,只掀开了一个角。我特别想知道我哥在借尸还魂成为我哥之前是谁,他这么多年来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又究竟在探寻什么?会惦记我哥留下的东西的,也无非就是他们周家。但如果是周家,想知道我哥名下有几处房产,托关系找房产交易登记中心,一查就清楚,也犯不着派人来偷钥匙。这么一番思前想后的,我决定还是抽空,到舒雅给我的这个地址去看看。能看出什么来不好说,但也总比我绞尽脑汁在这瞎揣测的强。
回去的路上,我又接了一通周琳的电话。她通知我这周五他们要开董事会,跟周同有关的一些事,会上就会有决议。那天媒体和政府都会派人过去,过程还是挺公正的,叫我不用担心有人会对周同不利。他们自己家的事我也不好多说,只能答应她,到那天会早点带周同过去。说完了正事周琳还不肯挂,又问我在干什么?我心说我在干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吗,下意识地回头看,想知道周家有没有派人跟着我。这么一看倒也没什么异常,我回答说我在外面办事,正打算要回去。我打趣着问周琳,怎么现在都你跟我联系了,周芸到哪去了?周琳啧了一声,听得出来不很乐意,只说周芸带队出门去了,便把电话挂了。
走之前我把周同交给霍宁辉,让他们俩先回我哥那儿去。没想到我回去房子里却没人,等了一会,才见他们俩坐电梯上来。周同手里拎着一袋菜,霍宁辉居然拎着个铜锅。我说卧槽你们这是要干嘛,霍宁辉笑得脸都皱了,说准备晚上吃麻辣火锅。他早就想吃了,和周同两个一拍即合,马上就去买料买锅去了。我太阳穴气得发胀,感觉有这俩货在,不出一礼拜就能把我气死。我在电梯里就把周同衣服扒拉开,指着那些个坑坑巴巴的伤口对霍宁辉说,他都这样了,你让他吃麻辣火锅!霍宁辉竟然嬉皮笑脸回了我一句,说你哥身材不错啊!完了那晚上吃的还是火锅,不过麻辣汤底被我倒了,就只煮了锅咸汤涮料。虾和牛肉我也全让霍宁辉一个人吃了,整一顿饭,周同都可怜巴巴地蹲在桌子旁边,看着霍宁辉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送肉。
吃完了饭看时间还早,我就说我要再出去一下,让霍宁辉陪着周同。他倒也没说不乐意,只是提醒我说,我最近缺的课又够开除的了。我说我知道,打明儿开始,我肯定回去好好上课去。霍宁辉说那你要去哪就去吧,要是太晚回来,我就睡这儿了。我抓着舒雅给我的纸条出了门,想了想,又回去拎了一把扳手和一把手电。以防万一碰上什么事,我这手头还有家伙能对付。
纸条上的地址挺偏僻的,几乎已经到了城郊。坐公交车过去,花了我一个多钟头。小区管理还算完善,门岗那儿需要做来访登记。不仅得写来访人的姓名,连去哪一栋楼的哪一层,都要求写清楚。我一边写一边往上面几栏看,发现在我来之前不到半个钟头,也有一个访客记录,跟我去的是同一栋楼的同一楼层。我心说不会那么巧吧,这都能让我碰上那个偷钥匙的人。上楼的时候我就开始留心,尽可能放慢脚步,只打手电,不去触发声控灯。我哥的房子买在七楼,出楼梯口,左右只有两户。我哥是右边那户,房门紧闭着,在黑暗中看,就像是一堵墙。我拿手电照了一下,又慢慢走上去,顺着门沿摸索了一圈。门上积灰非常严重,可见好长时间都没人来过这。但是锁眼和把手的位置却有擦拭过的痕迹,我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那个偷钥匙的人,果然已经来过这儿了!那他现在是走了没走,难道真如我所料,他是来拿我哥的遗物的?

第五十章 摆脱跟踪
我心里一阵狂跳,就想要趴在门上,听门里面的动静。没想到我脸才刚凑上去,那扇门竟咔哒一声,被人给拉开了。一个拿着手电的人正要往外走,光在我脸上晃了一下,把他吓得,连忙又退了回去。我想着既然都碰上了,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扳手,迎着那人就往里冲。我一脚踏进门里,还什么都没干呢,就听见那人惨叫了一声:“我的祖宗哟!”他手里的光来回乱晃,最后停在他自个脸上,映出来一张惨白惨白的大脸。这下轮到我吓一跳了,吓过之后定下神来,竟然觉得那张脸看着挺眼熟的。怎么看怎么像王大磊,再到近处一细看,妈的还真是他!王大磊一脸的欲哭无泪,直把我往门外赶。我急着问你怎么在这,这会儿才发现,门里头地板上,铺了一层像灰一样的东西。王大磊喊着你先出去出去,老子辛辛苦苦布置了半个钟头,叫你一脚就给踩没了!
我不知道王大磊布置了什么,被他赶出去,只能在楼道里站着。我看他一手拿着手电,另一只手举着一支笤帚,在地上细心地扫着。他一边扫一边退,刚才我看见的那些灰,便又平整地铺在地板上。王大磊退出来顺手关上门,长吁了一口气,才问我说,你怎么跑来了?我把我哥公司丢钥匙的事说了,然后揪着王大磊叫唤,果然就是你这家伙偷的!你偷我哥钥匙干什么?还有你刚才在里头捣鼓些啥?王大磊把手上的灰拍干净,领我到楼梯上坐下。他说钥匙是他偷的没错,他是想来看看,我哥有没有留下魂器。我问他魂器是什么,反应过来,又问是不是我哥还有可能回来?王大磊把身上的包取下来,随手放到一边,问我说:你觉得你哥,是那种一声不吭,就消失地无影无踪的人吗?
我讷讷地摇头,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没法相信,我哥真的消失了。可是齐方那么说了,周琳也那么说了,而且周同表现出来的种种,都叫我不得不接受这种说法。王大磊哼了一声,说反正他是不信。他说完也不解释,突然就急急地站起来,拉着我往楼下跑。我没准备,被他拖行了好几米,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火烧屁股似得?王大磊匆忙间回答我说,你都找到这来了,那周家的人肯定一会儿也能跟来。咱们得快点走,不能让他们掺合进来,坏了咱的事!
他后面说的什么我都没听见,只顾追着他,一路跑出小区。过门岗的时候,王大磊还把人家登记来访的本子也顺走了,他转手把本子塞我怀里,拉着我上了一辆车。汽车起步上路,一开始倒也没什么。开出去快一公里了,突然就看见后面,跟上来梁歪两辆车。这地方还没怎么开发,有一辆车都稀奇,这一下子多了两三辆,叫人不能不怀疑,后面那车是跟着我们来的。我拿手肘捅了捅王大磊,提醒他注意后边。他看了一眼后视镜,突然踩了一脚油。我没系安全带呢,被他这一脚踩得,整个身子一下就被拍进了座位里头。我赶紧把安全带系好,这才去关注后边跟着的那两辆车。我们加速的同时他们也加速了,和我们的车相隔约有个百八十米。
我问王大磊跟着我们的是不是周家的车,王大磊冷笑了一声,说不是他们还能有谁。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来的时候坐的公车,还真没注意到,后边是不是有尾巴跟着。我正想着事呢,突然王大磊从驾驶座上伸手,打侧边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我被他拍得一个激灵,嘴里叫道,你他妈干嘛!王大磊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以为我要干嘛?你屁股压着我东西了,起开,把东西给我。我这才感觉到屁股底下膈应着,拿手一摸,是一本小本。王大磊翻开小本看了看,说咱们得先把尾巴甩掉,再去下一个点。
这时候车已经开到了城区,周围渐渐有车汇进来。车流量一大,后边的尾巴怕跟丢了,也便慢慢地缩小了和我们之间的距离。现在我们和他们最多隔两三个车位,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引擎声。王大磊频繁地更换车道,忽左忽右的,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往哪开。后边的尾巴估计也觉察出来了,始终保持有一辆车在我们的左后方,方便掌握我们的动向。就这么一直开进隧道里头,王大磊突然一踩油门,整辆车轰的一声,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这一下别说是后边那俩尾巴,就连我都给吓懵了。车速瞬间抬到一百二,接近隧道出口的时候,被超速摄像头连拍了好几下。我扭过头往后看,那俩尾巴刚开始还犹豫了一下,这会儿也把油门踩到底,直直地追了上来。我听王大磊叫了声来得好,就在隧道出口处,突然把车转向路肩。他同时紧踩刹车,变道换入了左转下行线。有一条尾巴来不及反应错过了出口,被车流裹挟着,继续朝前驶去。另外一条尾巴,在离我们车不到五米的位置一个急停,方向盘一转,紧紧地咬了上来!
王大磊这么来了一下,开出隧道以后,反而又慢了下来。车专往那些个窄巷子里头钻,人车杂处的地方,叫人不敢轻易加速。我还沉浸在刚才的冲刺里头,紧抓着安全带,手心都攥出汗来了。我以为出了巷子王大磊还要再跟后边的尾巴大干一场,却没有想到,他会一直顺着窄道,把车开进附近一座商厦的地下停车场里。等他停好了车,我们俩又回到地面上,另外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我还纳闷呢,问王大磊说,你这就能把他们甩掉?王大磊翻了翻白眼,说跟老子斗,他们还太嫩了点!他这法子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刺激,我不免都有些失望。出租开到人民公园,王大磊又拉着我下车进公园里去。这时候正是热闹的时候,摆摊的、跳舞的人,一拨一拨、一簇一簇的。我和王大磊在公园里兜了一圈,换了个门出去,还是拦的出租。这回一直坐到附近一个楼盘,王大磊对着小本上的一串地址,说就是这没错了。他所说的是我哥另外一处房产,整个小区的规模,比之前那地儿还大。
我和王大磊一边往里走,一边听他跟我说,他搞出这么多事来,到底想干什么。这一切起因都在于我哥的突然消失,带着之前围绕在他身边的所有谜题,一下子就全都无影无踪了。虽然齐方的解释是我哥的元神到了大限,但在王大磊看来,这个所谓的大限,还远远没到时候。王大磊跟了我哥很多年,我哥的安神香,也是他给配的。他早知道我哥元神不稳,要按目前的状况发展下去,再有个三五年,我哥也确实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我不知道他这个三五年是怎么算出来的,猜测说,这魂飞魄散的时间突然提前,会不会是因为我哥的元神,在阴牢里受了太重的伤?他撑不下去了于是就消失了,把位置留给了周同。王大磊皱了一下眉,被我说的,突然动摇了一下。他说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不过凭他的直觉判定,我哥那人,可是属鳖的!他要是咬死了一件事,那就绝对没有松口的可能!他这都什么比喻,还把我哥跟王八扯到一块去了。我说你的意思是我哥想要追寻的事还没了呢,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就此消失?王大磊忙不迭地点头说对对对,他包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一路上不停地撞我后腰。
我调整了个位置,换到王大磊右手边,这样他的包就不会撞上我了。小区里人来人往的,比郊外那地方人气旺多了。王大磊掏出个小型的罗盘,对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测算了一下。他测完以后抬头看了一会儿,告诉我说,我哥的这两套房子,都正好踩在鬼门线上。他买它们肯定不是为了要住,而是为了要存放什么东西。这里头存放的东西,就是他之前告诉我的魂器。
魂器这词听着挺神的,王大磊接着却说,像你现在这样,就是个魂器。事实上活着的东西它都能算是魂器,而魂器这词简而论之,就是承载着魂魄的容器。在人死了之后,普通的尸身才不能算作是魂器。因为此时魂魄剥离,和*已成陌路。当然也有例外的,有的人即便是死了,他身上的某一部分,还是可以作为魂器存在,比方说舍利,就是魂器当中的一种。我问王大磊这魂器有什么用?他歪了一下嘴,说怎么说呢?其实是没有作用的,你要是愿意,拿颗舍利回去熬汤也是可以的。他这话说得挺大不敬的,我望了一眼天,怕待会一个雷下来劈他,会不小心牵连了我。

第五十一章 齐方的暗算
我和王大磊边走边说着,一转眼就到了我哥那套房门前。 王大磊掏钥匙开门,让我往边上让一让。我让开一点,感觉门一打开,一股阴风迎面扑来。王大磊在他包里捣鼓了半天,摸出一把镜子递给我,让我拿着它,堵在门口站好。我问他这是什么讲究?他回答说:“现在时候不早了,这个房的方位,怕待会办事的时候,招来别的什么东西。你只管把镜子举高了,朝外莫朝内,还有就是不要进来,免得待会又要我重新布置。”他说完就闪进门里去了,留下我端着面镜子,傻乎乎地站在门口。
《我的哥哥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