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我心里咯噔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害怕起来,于是我慌忙放下锅盖走到窗户前往外看去。
  可是窗户外面却只能依稀的见到寂静的深夜,以及大门紧锁的小院儿,院子里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眼花了?
  我当时摇了摇头,心想可能是饿得吧,要不就是太累了,于是便也没多想,又回到了灶前,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本来应当是冰冷的剩饭剩菜,从锅里里端出来确实热气腾腾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要知道当时的灶坑里面火早就熄了,这锅又不保温,怎么会这样呢?
  而且,这也不是剩菜啊,我抹黑端出来的那一大海碗里面,满登登的装着一碗香喷喷的炖鸡肉,还有一大碗热乎乎的白米饭。
  不过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一闻到那诱人的鸡肉香气,便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直咽吐沫,于是端起了那碗饭,站在灶台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饱了饭后,我打了个饱嗝儿,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于是便拍了拍肚子,稀里糊涂的回屋睡觉了。
  说来也怪,吃饱了饭后,就再也没做噩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奶奶正在做早饭,可是我却一点也不饿,跟她言语了一声儿想要出门儿,我奶奶叹了口气,一边从锅里面往外盛着稀饭,一边对我说:“出门也得先吃口饭啊,昨天你都没咋吃。”
  我见到我奶奶好像也有些憔悴的样子,顿时有些内疚,看来我是让她担心了,于是我便对她说:“我吃了,昨天夜里起来吃的,奶你昨天炖的鸡肉真好吃。”
  “炖小鸡儿?”我奶奶看着我,然后有些莫名其妙的对我说:“昨天晚上不是做的酱炖茄子么,也没炖小鸡儿啊。”
  啥?这回轮到我愣了,我望着我奶奶,心里想着不能啊,昨晚上明明我吃到了鸡肉,而且还吃了好大一碗饭呢,现在肚子都有点撑得慌。
  我奶奶见我好像是在胡言乱语似的,便有些慌神儿了,她慌忙上前摸了摸我的额头,在确定我没有感冒发烧以后稍微定了定神儿,只见她对我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做梦了,可别吓唬我啊我告诉你。”
  做梦?昨晚上我起来吃饭是做梦么?
  我不清楚,当时我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我却没有发烧啥的,相反的,睡了一觉后,我感觉现在的精神相当之好,我琢磨了一会儿后,倒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你想啊,大半夜的怎么会有热乎饭吃呢?而且黑灯瞎火的我也能吃进去,嗯,看来确实是做梦了,一定是太饿了,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于是我也就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我奶奶见我好像没事儿了,这才对我说:“你是不是想吃鸡肉了,等晚上我杀一只鸡给你吃,你也别太上火了,别因为这事儿耽误学习,知道不?”
  她知道老瘸子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毕竟我从小到大在这村子里都没什么朋友,而那老瘸子跟我的关系又这么好,所以才劝我,我点了点头,强撑出一丝笑容,然后对她说:“嗯,我知道了。”
  我奶奶把一碗稀饭递给了我,然后对我说道:“知道了就行了,快吃点儿吧,吃完了以后去你郑爷爷家,昨天他跟我说,好像邵瘸子有东西留给你。”
第十章 萨满遗言
  郑爷爷以前是生产队里的队长,改革开放后,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我们的村长,他六十多岁,皮肤黝黑黝黑的,为人十分热心肠,平时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找他准没错。
  他和那老瘸子的关系不错,平时经常一起喝酒,听老瘸子讲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经历,现在陪他喝酒的老伙计死了,他也挺难过的,我到了他家的时候,他正在一个人喝闷酒,见到我来了也不惊讶,只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张纸。
  那是老瘸子的遗书。
  这是一张小学生写字用的田字格,我头一次见到老瘸子的字迹,原来他的字这么好看,不像我,从小写字就跟猫挠纸似的歪歪扭扭,而且是繁体字,我大概能够看懂,这上面简短的写着老瘸子为什么要自杀的原因。
  老瘸子在信上写着,他一把岁数了,无儿无女,而且岁数大了,身体也不行了,一身的老毛病,他担心照这样下去估计多久就得要人伺候,那样的话,还得给村里面添麻烦,所以他不想遭那个罪,就趁自己了解算了,至于他的那间草房和几亩地本来就是村里帮忙置办的,现在还给村里,至于他的那些铺盖家什,谁愿意要就给谁吧。
  我不敢相信这是老瘸子写的,看完这信后我十分惊讶的问郑爷爷:“这就是他的遗书?”
  郑爷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啊!我顿时无法接受,老瘸子怎么就因为这种离谱的理由而自杀呢?
  可是,白纸黑字儿写着,确实如此,让人无法反驳,我说不出一句话,而郑爷爷看我这样,就递给了我一把钥匙,他对我说:“拿去吧,邵瘸子在村子里就得意你,而且听说还教你拉胡琴儿,所以你去看看吧,他家还剩下啥你拿点啥也算留个纪念。”
  什么叫他家还剩下啥?我问郑爷爷,郑爷爷告诉我,说昨天天快黑的时候,打城里来了一辆车,正好被他碰见了,那车停下后下来三个人,说是要找邵永兴,于是郑爷爷就告诉他们,他们来晚了,邵瘸子已经自杀了。
  在听到邵瘸子自杀后,那三人其中的一位老者顿时眉头紧锁,然后问郑爷爷他怎么死的,确定他死了么?
  郑爷爷告诉他们,咋不确定,上吊死的,刚埋完,你们现在要找,沿着村口上山去吧。
  然后郑爷爷又问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找邵瘸子,那个老者说自己是邵永兴的朋友,刚刚得知他住在这里,没想到连他最后一面都没看到,然后又对郑爷爷说,他们能去邵永兴的家里看看么。
  郑爷爷一听这话,便答应了,因为他也明白,那老瘸子平时的兜里都比脸要干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积蓄,而且他那点儿破烂儿,根本没啥值得偷得,于是便对那三人说,自己正好要去他家帮着收拾收拾,你们要去就跟我来吧。
  那些人并没有直接跟去,而是开着车上山了,在祭拜了老瘸子后这才下山,他们跟着郑爷爷一起收拾了老瘸子的遗物,其实也没有啥遗物可言,无非就是一个破脸盆,一个破箱子,几件烂棉袄,还有一把胡琴一把二胡之类的东西。
  那三个人仔细的收拾了一遍之后,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最后郑爷爷看他们好像挺失望,并且拿走了一些东西,所以他让我去看看还剩下什么。
  我听完郑爷爷的话后也没多想,就去了老瘸子的家,他死后,这小草房就冷清了下来,我推开了房门,心里顿时又悲伤了起来,坐在那炕上,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拿起一旁的古琴拉了起来。
  胡琴的调子听上去十分苍凉,想起以前老瘸子教我拉这段悲调儿时的场景,我的眼泪便又没止住,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老瘸子的遗物还在,除了那面单面鼓以及头冠,看来是被那三个陌生人拿走了吧,不过这也不是我在意的,本来那玩意我就不怎么喜欢,我来这里只是想找点什么东西留作纪念,剩下的和我都没有关系。
  我从箱子里拿出了那件黑色的棉袄,老瘸子曾经对我讲过,这是属于他的萨满袍子,别人穿不了,我摸着那件棉袄,心中越发的难受,不过看着看着,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件黑棉袄好像跟平时我见到的那件有点不一样。
  之前的那件黑棉袄的左肩部分我记得有三个符号来着啊,现在看上去怎么就剩下俩了?
  于是我把这件棉袄拿了起来仔细的端详,我发现这块地方确实少了个黄线绣的符号,我觉得有些奇怪,便把这件衣服翻了过来,竟然让我在衣服里面的腋下出发现了几行用黄线缝好的痕迹,我心里纳闷儿,这黄线看上去就跟外面绣的花纹是一样的材质,不过针法粗糙,好像是缝补丁似的缝在了衣服里面的一道口子上,我摸了摸那块地方,感觉有些异样,一时好奇,便用牙把那线咬断,果然,衣服里面有东西,又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
  这张纸还是田字格儿,我打开这张纸一看,上面就写了俩字儿,‘炕洞’。
  我心想这一定是老瘸子写的,连字迹都一样,可是他写这个事什么意思呢?难道是他藏了什么在炕洞子里面?我想了想后,便起身查找。
  东北的火炕是睡觉的地方,冬天临上炕之前要在炕洞里面烧火,这样的话就不会觉得冷了。
  我蹲下身,去看老瘸子的炕洞,只见炕洞里塞满了苞米杆子,我伸手把那些柴火抽了出来,然后伸手进去,果然让我摸到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包袱。
  我将那包袱拿了出来,放在炕上打开,里面的东西我很熟悉,正是那面不见了得单面八弦驴皮鼓以及又一张纸条。
  我看见了这面驴皮鼓后,心里面十分的纳闷儿,你说那老瘸子都死了,为啥还要把这面破鼓当个宝贝似的藏起来呢?而且还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左一张纸条又一张纸条,整的就跟找宝藏似的,这是为什么呢?
  以当时我的智商,恐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我也就没细想,直接拿起了那张纸。
  那张纸上的话让我更是摸不清头脑,因为上面只有两行字,头一句是‘小嘎豆子你要好好念书,我看不到你出息的那一天了,你一定会出息的,记得如果将来去外地上学时,天仓与极阴切记小心不可夜游,还有别老愁眉苦脸的,要学会笑,就当爷爷求你了’。
  这句话看来是写给我的,我顿时心里有是一阵难受,看来这老家伙临死也没忘记我,我什么样他最清楚了,知道我为人木讷,不善于同陌生人交际,所以死前才写下了这一句话,天仓和极阴之日我倒能懂个大概,以前老瘸子的故事里就出现过这俩词儿,天仓好像是天上的星宿名和民间的一个节日,而极阴之日讲的则是一年当中阴气最盛的一天,相传这一天的晚上最容易招惹鬼魂上身,所以不易夜游。
《跳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