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于辰思索一会儿,说:“这样吧,谁有嫌疑谁没有的事儿先放一放,老谷你继续说。”
“成。”谷研东也没意见,切换了几张照片,说:“小冰冰厂内有监控,但覆盖率不高,监控死角很多,只要对厂内环境比较熟悉的,大多都可以避开这些监控,自由进出包括冰库在内的每一个车间。”
“据厂长交代,他们生产出来的冷冻食品由于价值不高、转运和保存比较麻烦,基本不存在被大量盗窃的可能,至于小偷小摸的勾当,也懒得费心思和精力去管,员工想吃也由得他们随便吃,因此厂内监控多属摆设与应付性质,除了大门口的监控外,其他监控甚至有一半都没通电。”
“哦对了,上一次给昌英批发铺送货的时候,小冰冰正好因设备例行升级与检修,近段时间产量不高而导致库存不多,冰库内所有库存皆被装货员工拉走了。”
“上述因素,为凶手在工厂内作案与藏尸提供理论可能和一定的便利,而库存清空也附和案件逻辑,因此,我认为作案及藏尸地点位于该厂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由于冰库以及各生产加工车间、包装车间内常有大量员工出入及停留,因此现场痕迹繁杂不堪,不具备勘察鉴定价值,不得已只得放弃。”
“而员工宿舍,我们也挨户走访,未发现可疑之处,没找到疑似的作案现场。所以,常规调查恐怕行不通了,只能从外围进行细致的走访摸排,捋清这些员工们的人际关系。”
说着,他又将一叠文件放在会议桌上:
“这是小冰冰提供给我们的员工花名册,附有家属联系方式,不过,光从这个名册上可看不出什么来,得做进一步调查,另外,我将这份名册多复印了几份,这样便方便我们在上边做各类标记。”
“可以看出来,小冰冰的规模很小,属于私人工厂,厂长就是唯一的老板,其余的包括副厂长、会计、人事等管理在内,自上而下共有八十六名员工,工厂总人数八十七人。”
“其中十六人不在工厂宿舍内居住,若要作案、藏尸,难度较大,风险较高,且相比之于工厂,藏尸在自己家中显然更加安全,因此,这十六人的嫌疑暂时排除。”
“对了,这家冰库的管理方式,也为住宿员工作案、藏尸带来极大的便利。”
“因为除了车间生产、包装后的冰棒会放入其中,员工也时常将自己的个人物品放进冰库里头冷藏保存,而且并不需要登记,可以说相当于所有住宿员工的公共大冰箱。”
“据老板说,反正冰库这么大,塞点员工的私人物品也不打紧,给他们提供点便利,多少会增加他们的归属感和企业认同感。这类小厂其实很难留住人的,辞职率异常高,因此,老板时常会想法子打点感情牌。”
“正因如此,冰库的防盗门常年不关,也是方便员工们随时使用冰库。”
“所以,住宿员工若选择在晚上作案,杀人后将婴儿尸体清洗干净,再放进纸箱内包装好,趁着夜色避开监控将箱子放进冰库中,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相比之下,在外住宿的员工相对而言就不太方便了。”
“还有,我认为,正因为存在这种便利,因此作案人才会选择将婴孩尸体放进冰库内保存。这样一来,即使案情曝光,婴儿尸体被发现,我们要从这六十余人中锁定他,难度也相当大。”
“而其余两家工厂,虽然我们没能进行细致的走访调查,但也了解了下情况,他们规模比小冰冰还小,但管理上反而更严格许多,作案人行凶后想将尸体藏进冰库难度也大不少。”
“所以,我建议,即使还要继续调查另外两家工厂,重点也该放在小冰冰上边。”
“看样子,你是认定作案人是‘小冰冰’的员工了。”袁友冲伸手拿了一份,翻看起来,大致扫了一眼后,点头说:“这判断也算有理有据。那么,你觉得这六十人当中,谁最有嫌疑?或者说,接下来该怎么查?”
“说不准谁的嫌疑大,毕竟时间太短,走访排查工作才刚刚开始。”谷研东摇头说:“至于具体调查嘛,我建议重点还是从这些员工的人际关系开始着手。”
“袁队先前就给出过我们方向,五名婴儿受害者的父母亲之一都是产科或妇产科医生,这是重要的指向性线索。因此,作案人很可能与第一名受害者的父亲朱亦彬有仇怨,至少,也是和妇产科医生有仇。”
“而产科医生,自然是与生产有关的。那么第一步,表示调查这些员工或者他们的重要家属,谁在近期内怀过孕生过孩子,若其中有因产科医疗事故而终止妊娠的,则视作重要嫌疑人。”
第21章 追根溯源
说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就是,以我来看,这么调查的话排查面太广,只能采用人海战术这个蠢办法了。袁队有什么好主意么?”
“我能有什么好主意。”袁友冲摇头:“线索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只能靠下边同事一点点查出来。有了线索,咱们才好分析,给出调查方向,做出下一步的调查计划。”
“好吧。”谷研东轻叹口气,袁友冲的说法到也在他意料之内,只是仍旧有些失望罢了。过了一会儿,他收拾好情绪,继续说:
“今天一天,我们主要排查了可以算是管理层的十二人,他们地位或高或低,但都是坐办公室的,一般不需要下车间。不过,他们要么不具备作案的条件,要么不具有作案的动机,都可以排除嫌疑。”
“其中,包括厂长在内的七人不在公司宿舍居住,初步排除嫌疑,且他们年龄最小的也三十多了,最迟的五年前也有了孩子,近期无生二孩意向,与产科医生无交集,暂且排除。”
“其余五人当中,年龄最小的二十四岁,刚从学校毕业两年,是工厂的会计,未婚、单身,毕业后从未谈过女朋友,住在工厂宿舍,具备作案条件,但暂未发现作案动机,先放一放。”
“除他之外,其他四人早早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其中两人近期有生二孩的意向,但这两人之一,一个正在备孕,虽联系过几个产科医生咨询,但与五名婴儿的家属并无交集,无作案动机。”
“最后一个,他妻子已经怀胎六个月左右,但早就回了老家,第一胎也是在老家检查、生产的,与本地医生同样没有交集,没有作案动机。”
随后,他一一报了这些人的名字,于辰便在名册上这些人名字边纷纷做了个标记,说:“那么,不在工厂宿舍内居住的十六人先排除,其中还包括七个管理层人员,再扣去五个不具备作案动机的,剩下六十六人等着调查。”
“这六十六人,要一个个的问询一遍的话,恐怕得耗费不少时间啊。”说着,他忍不住苦笑:“还不能光问,得对比分析他们的笔录,还得分辨出他们是否在说谎……”
“这么一交叉对比,再加上外围关系人摸排……我真怀疑给咱一个月能不能把嫌疑人给筛出来。而一个月后,他们有可能再次作案,哦,从时间来看,咱们只剩二十多天了,咱们哪那么多时间来熬啊。”
“所以,得做一遍初筛。”袁友冲伸出双手,两肘杵在办公桌上,手腕折起十指交叉,将自己的下巴靠在交叉处,说:“先从这六十六人中,筛出那么几个来重点调查。”
“怎么筛?”于辰问道。
“你们现在的目光,都只落在婴儿遇害这件事上,却将先前婴儿被劫持时分析出的头绪给忽略掉了。”袁友冲说:“别忘了,这一连环的劫持事件中,仅第一起事件的婴儿是在满月酒上被‘盗窃’的,其余四桩,都是当街抢。”
“这四桩中,三桩为孕妇出院时被劫持,最后一桩为打疫苗期间被抢。而其中,最后一桩最为耐人寻味。”
“耐人寻味?”会议室内的其余民警都愣了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唯有于辰,和袁友冲混久了,多少能猜到点他的想法,但又猜不真切,似懂非懂的。
见此,他也不再勾人胃口,直接说:“第一桩劫持案,发生在婴儿满月当天。我认为,这应该是作案人第一案,胆子相对而言没那么大,因此准备时间较长,并采用了相对保守的‘偷窃’的方式,这完全可以理解。”
“但从第二案到第四案,都是在孕妇出院当天,当街劫持。看得出来,作案人的胆子大了许多,且多少有些急不可耐,甚至都不愿意多等片刻,另寻良机,直接选了这种风险不小的方法。”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于辰恍然大悟:“尚聆书是在打疫苗的时候才被劫持的,那时候,她已经三个月大了。而从凶手作案表现出的急切性来看,不应该等到她这个时候才动手才对。”
“是的,所以我说耐人寻味,而且还引申出了两个问题。”袁友冲说道:“第一,作案人为什么这么着急?这里头是否有什么隐情?”
“第二,为什么最后一桩案子这么特殊?难不成,作案人并不想对她下手?他心里头也在挣扎?”
“如果是,又引申出两个新问题:一,他为什么挣扎?二,他为什么最后又动手了?”
“咱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说道这里,他喝了口茶水润喉,又忍不住点了颗烟,这才继续:“首先是‘着急’这个问题。”
“急,有两种解释。”
“第一,作案人与受害人,至少与朱亦彬苦大仇深,因此才会如此急不可耐的复仇,而且,矛盾一定是在近期。否则,有时间的抚平之下,再怎么大的仇恨也该逐渐冷静下来才是。”
《刑与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