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这个争执的过程,似乎没有被监控拍到呀?而且咱们走访了星辉酒吧,当晚的保安、值班经理也没说过有人与邋遢酒鬼发生过口头争执。”
“你终于发现问题了。”袁友冲揉揉太阳穴,说:“根据酒保所说,当晚班盈盈骂了邋遢酒鬼两句后,酒鬼就被他赶出去了。而巫艳霞等人却说,邱月菲与酒鬼发生了口头争执,然后酒鬼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酒保的话,监控可以证明。”谷研东说:“这么看来,巫艳霞他们在说谎?”
“根据惯例,在走访排查的过程中,主动的谎言分为两类。”雷怀鲁翻起脑袋中的知识,说:“第一种,是刻意隐瞒某些事,第二种则是有意曲解事实真相。不管那种情况,说谎者都应该受到重点关注,他们要么是知情人,要么是作案者。”
“巫艳霞他们属于后者,嫌疑更大。”谷研东接话:
“可这只是推测,没有直接证据,咱们最多传唤他们过来接受调查,没法拘留。要知道,就算是强制传唤,也就是拘传,这案子也算特别重大,可咱们充其量也只能留他们二十四小时。”
“暂时别轻举妄动,先派人盯着他们吧。”袁友冲用力捏了下眉心,说:“咱们的排查工作还没做到位,目前的调查都还停留在表面,得往更深处挖掘才行。”
“别的不说,目前发现的班盈盈与邱月菲的联系,竟然仅有‘邱月菲是班盈盈供职酒吧常客,尤其喜欢班盈盈调的鸡尾酒’这一点,显然不够,她们之间肯定有更深层次的联系,或者说某种共同点,才会先后被凶手以类似的、残忍的手法杀害。”
谷研东伸出一根手指,叩了叩办公桌,说:“时间不够呐,线索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得一点点的去翻,去找。有时候运气不好,搞不好一整天都没有收获。”
袁友冲摆摆手,显然不想再提这个问题,说:“扯远了,绕回来,关于这个邋遢男子,我有个猜想,不一定对,我就姑且一说,你俩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帮我稍微分析一下。”
“好。”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重头戏来了,立马先后点头。
袁友冲又喝了口水,润嗓后说:“目前线索实在不够,咱们甚至连这个酒鬼的身份都没搞清楚,所以想要硬分析的话,只能从他的行为出发,演绎推理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雷怀鲁眨眨眼睛,有些兴奋的搓搓手掌:“行为主义心理学吗?听着就很刺激的样子!”
“什么行为主义心理学?早叫你多看点书,看哪去了?丢人了吧?”谷研东斜了他一眼,说:“行为心理学根本不是你认为的那回事儿,这个流派主张认为,人的心理活动都是由行为产生的。”
“简单给你举个例子吧,比如说你看到个恐怖的东西,被吓到了,转身就跑。你认为你是由于恐惧,所以才跑的,而行为心理学则认为,你是因为跑这个动作,而导致机体产生了某种激素,才让你感觉到恐惧。”
雷怀鲁挠挠头:“这不是瞎扯淡吗?那我不跑站在原地就不害怕了?”
“得了得了,老谷你说的太局限太片面了,自己都没弄明白呢,还去教人家老雷?”袁友冲翻个白眼:“咱们不是开学术讨论会,别给我扯东扯西,先听我说!”
“首先,是这个酒鬼的衣着:他穿着一家汽车美容店的工作服,且工作服上沾有机油,但他又不是该店的员工,这是为什么?或者说,他为什么要穿这套衣服?动机是什么?”
“而这个问题,又能引申出一个新问题:他这套衣服是从哪儿来的?借的还是偷的?又或者,某宝某东上买了套类似的改装?如果是后两者,那么问题又回到原点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20章 动机分析
谷研东和雷怀鲁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都没有说话,继续静静的听着。
“问题,得一个个的解决,把上游的事情搞明白了,才可以往下游推理。也就是说,咱们得先搞清楚,他这套衣服是哪来的。”
“因此我建议,问问那个一家的员工,最近有没有人向他们或借、或收购过衣服,如果没有,那工作服是否有遗失的情况。”
将这个问题记下后,谷研东问:“那后续呢?”
“那就顺势转到第二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有人借过或者收购过衣服,原因很多,也很复杂,但咱们不需要深究,顺着往下查,把这个人找出来就是了。而如果他是偷的,或者从某宝某东上买的类似款式衣服,那就值得玩味了。”
“偷窃,或者购买类似衣服,然后穿着它进入酒吧,与班盈盈发生争执,怎么看都有问题。”
“那动机呢?”见袁友冲说着说着又要扯远了,谷研东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揪着根本问题不放。
“这个问题得分为两部分说,分别是他偷窃、购买该衣服这一行为具有的两种可能性,以及他穿上这套衣物进入酒吧的动机,这两者相互影响,相互决定。”
“不管是偷窃、还是购买,从结果上来看都差不多,且动机也一致,干脆合并考虑为‘偷窃’好了。”
“偷衣服这一行为有两种可能:第一,无意识的、随机的选择目标,恰好偷了一家员工的衣服;第二,刻意选择这家了这家店的工作服。”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穿这套工作服纯粹是为了掩人耳目,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干扰我们的调查方向罢了;如果是后者,那就是有意识的栽赃嫁祸,想要将罪行嫁祸给该店,亦或者嫁祸给该店某个员工。”
“同样的,如果他仅仅是想迷惑我们,那么随便偷一套比较有标志性的衣服让我们误解他的身份及工作性质就够了,而如果想要栽赃嫁祸,那他偷衣服的行为目的性则会强的多。”
雷怀鲁挠挠头,说:“袁队,我大概理解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该店员工有工作服失窃的情况,那咱们仔细摸排下他的人际关系,看看近期是否有与人结怨就可以了?”
“说对了一半。”袁友冲打了个响指,说:“穿这套衣服的两种动机,其实是包含关系,也就是说,就算凶手想祸水东引,但隐藏自己真实身份这一目的也是被蕴含其中的。”
“那么,我们调查的时候,就应该按方向大的这块查,一点点的过筛子。也就是说,我们得往‘凶手想要栽赃嫁祸’这个方向查,而且不能查某个个体,得将该店所有的员工的人际关系都查清楚。”
谷研东皱眉:“可这样一来,工作量实在太大了吧?而且,袁队,我没有怀疑你推理能力的意思,但你这套说法会不会太过想当然了点?”
“你说凶手栽赃嫁祸,但咱们只要一调监控,再去一家走访下员工,不就查明白了吗?而且,他想栽赃的话,怎么着也得给我们留下点指向性的线索吧?”
袁友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指向性线索?装着班盈盈尸块的编织袋底部的机油算不算?”
“这……”谷研东语噎。
“还有,你说监控。”袁友冲又说:“酒吧鱼龙混杂,光线条件很差,凶手未必能发现摄像头藏在哪儿,没考虑到这事也是正常的,毕竟凶手不可能面面俱到。”
“排除摄像头这一因素,你再想想,邋遢酒鬼与班盈盈发生矛盾,到班盈盈遇害之间,间隔了一个星期,这么长的时间,就算酒保、值班经理还记得这么个人,但还能详细的说出他的外貌特征吗?”
“显然不能,能大概记得他的身高身材,以及穿着衣服的特征就已经很不错了。而我们拿着这些特征,稍微一走访排查,很快便会锁定一家及它的员工,栽赃嫁祸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雷怀鲁附和,说:“我觉得袁队分析的对。但组长刚刚也说了,排查面有点大,咱们恐怕没有这个时间。”
“没辙,想要求稳妥,就只能用笨办法。而要提高笨办法的效率,那只好选择人海战术了,在支队内抽调警力吧。”袁友冲说:“咱们必须尽快找出这个被栽赃的员工。”
“因为,如果真的被我猜中了,凶手真想栽赃嫁祸的话,那么,他作案的指向性和目的性无疑极强。我想,他如果还打算继续作案,受害者可能就是栽赃对象,或者与栽赃对象有关。”
“看样子,袁队你是认定这个邋遢酒鬼与此案有关了?”谷研东皱眉,多年来的断案经验,让他养成了只相信证据的习惯。虽然袁友冲的智商与推理能力让他信服,但如此毫无根据的推理,让他始终觉得没底。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袁友冲摇摇头:“不,我说了,这是纯粹的推理,我没有任何证据,我姑且一说,你俩帮我分析指证。”
见他嘴皮子动了动,仿佛还要说什么,袁友冲立马摆摆手打断,说:“老谷,你是不是忘记了,凶手这会儿还隐藏于黑暗当中,正物色着下一个受害者呢!”
“你以为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什么?捉拿凶犯吗?错了,大错特错!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避免惨案再次发生。所以,现在不是让证据说话的时候,而是将每一个具备作案嫌疑的人都标记起来,盯好他,同时保护好每一名潜在的受害者,明白吗?”
《刑与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