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有些人忍受得了这些,”他继续道,“而有些人不能。我就知道一个人,他之所以和妻子离婚就因为她不容许他把在足球比赛中获得的奖杯放在壁炉台上。彼得和他妻子也许通过长时间的磨合相处得很好,也许比起不够忠贞的男人,她更不愿意和一个不够体贴不懂关心的男人在一起,每天被气得半死。我们无从知道,我们没有参与他们的婚姻。”
  贝基垂下了头。汤姆给她一些时间思考。
  “后来怎么样?”
  “本质上,是她叫我走出那个骗局的。要么我换个职位,要么她就和她叔叔说——她那位叔叔恰巧就是我们那儿的副署长——而且她一定会扼杀我的事业。我不确定她能否做到这一点,但那都无所谓了,因为彼得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除了在不得已的时候。他对我的称呼也变成鲁滨逊警官。”
  汤姆能看出来要贝基承认这点有多难。“我曾读过一句谚语。”他说,“我不确定是在哪里看到的,但它是这么说的:‘如果一个男人想偷你老婆,最好的报复就是把她让给他。’换位思考一下,这也许就是你和彼得的结局。想象一下,如果她把彼得扫地出门,他最后来到你身边,你认为你们的关系又能维持多久?”
  贝基思量着那会是什么情形,汤姆观察着她的脸色,这个可怜的丫头看起来还是面如死灰。“谢谢你告诉我,贝基。这对你来说肯定很难,你肯定想念他。”
  贝基睁大双眼看着他。“你以为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因为想他?”她发出刺耳的笑声,“你错了。令我苦不堪言的原因很多,但主要是因为我感到非常歉疚。我不再知道自己是谁了,那就是折磨我的原因。我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会关心人的人,但露丝·亨特把我看成了一个麻木不仁、任人摆布的婊子。那么,我们俩谁是对的?”贝基顿了顿,“然后就是我的愚蠢至极,这点显然不需要我再做解释。”
  这次她的笑容更真诚,对汤姆来说这貌似是个转变话题的好时机。他不想让贝基觉得他就这么轻易地把她的坦白打发了,但他的确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将不得不自己消化这件事。
  他看着她喝下一大口咖啡,几乎能看到她正把心思从依然困扰着她的黑暗之处拉开。
  “谈起危险的婚姻,”她说,“昨晚我们和布鲁克斯谈话的时候我留意到一点,貌似他总是选择在孩子们不在的时候跟妻子视频通话。要不就是在孩子们起床前,要不就是他们上床之后。还有,最重要的是,他不停念叨着要我们找到他的妻子,几乎没有提过他的孩子们。你注意到了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很奇怪,他好像丝毫不关心孩子们。当然,除非他知道孩子们在哪里,这又让我们回到了最初的看法上。”
  贝基带着一丝调皮转向汤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一丝动静。他扭头朝风挡玻璃外望去,罗伯特的捷豹刚好调头从他家大门开了进去。
  “稍等,贝基,他回来了。除非我弄错了,在车道上追他的正是我们的人蒂皮茨。赶紧了。”汤姆说着把空了的纸咖啡杯捏成一团,扔进纸袋里,“我们不能等着让该死的瑞安再犯错。”
  15
  从安格尔西岛回来似乎比去时要快得多。当你想去某个地方的时候似乎永远也到不了,而当你不抱着这个目的时,时间则过得飞快,为什么总是这样?他不急着回家,因为他知道将不得不面对警方的强烈反对。他们没有要求他待在家里,但也不会对他去找埃文斯夫人问东问西感到高兴。
  至少他现在有一定的把握,那位女房东不会对警方说任何她不应该说的话。他确信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暗示,会原封不动地把之前跟他讲的话向警方复述一遍。
  他拍了拍西服胸前的口袋,感觉到了里面鼓起的照片。多走运啊,让他碰巧发现了贴在埃文斯夫人布告栏上、挤在那么多照片中的这张。他绝不能把它丢在那里留给警察。
  罗伯特把车开进车道,向后视镜瞥了一眼,只见有个男人一路小跑着追在车后,边跑边急促地对着手机说着什么。不是昨晚来过这里的警察,但他确信是名警察,否则还能是什么人?
  罗伯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耳边充斥着邻居花园里传来的喧闹声。
  “先生,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我们能进屋去吗?”那名警察喊道,“我需要和你谈谈,我更愿意到里面去谈,如果你不介意。外面有点儿吵。”
  罗伯特沮丧地“啧”了一声。他的邻居居然会选择在这个周末去雇挖掘机拆毁前面的车道,为铺上某种昂贵的新鹅卵石做准备,真是奇怪。
  他走进门廊,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慢悠悠地在里面找来找去。他需要整理思绪,为解释自己的行为做准备。最终他把钥匙塞进锁孔,打开了门。
  转身邀请那名警察进屋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贴着奥莉维亚名字的小箱子。
  “这是什么?关于这个你知道些什么吗?”他问那名警察。
  “知道,是对面的邻居为你妻子保管的。学校校长这周早些时候带着它来拜访过,她在箱子前面贴了一封信,上面还有一张便条。”
  罗伯特弓身去搬箱子。他现在还需要学校里的东西干吗?他把它搬进屋里,放在大厅里,然后撕下那封信塞进口袋,转身面对那名警察。
  “你要找我谈什么?”他问,双腿分开稳扎在地上,双臂交叉。警察对他的姿势怎么看悉听尊便,但他如果对自己做过的事道歉的话就真是该死了。
  “我们能不能拜托你,布鲁克斯先生,以后在没有告诉我们要去哪里的情况下,请不要离开房子行吗?昨晚发现你不见了,我们十分担心。”
  “我被捕了吗?”罗伯特竭力忍住怒火,就算没有这只大猩猩告诉他该怎么做,他也有够多事情要烦心的了。
  “你趁我一不留神就溜走了,搞得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为此我还挨了一通臭骂。这种事下不为例,你明白了吗?”
  罗伯特差点儿笑出声来,因为那个警察没有意识到就在他们站上门阶的几分钟里,昨天晚上来过的那两名警察已经沿着车道走上来了,粉碎沥青碎石路面的声音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他们亲耳听到了这番话。
  探身向前、尽量放低声音说话的是那个女人。“谢谢你,蒂皮茨探员。这件事从现在开始由我们接手。”
  罗伯特看到那个刑警的眼睛闭上了,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话被他们听见了。他垂下脑袋,转身走了出去,没有抬眼看他两位上司中的任何一个。
  “抱歉,先生。”那位女督察说道,笑意只保持在嘴角,“但蒂皮茨探员说得没错,布鲁克斯先生,我们更愿意知道你在哪里。我们可能收到什么消息,可能需要你的协助,可能有各种原因想找你谈话——但我们不仅不知道你身在何处,你还把手机给关掉了。”
  “那请问你们为什么要看着我?说得更确切一点,是监视,对不对?”
  那位高级警官开口了。“不是监视你,先生。我们监视的是这栋房子。我们想知道你的妻子是否回来了,以及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罗伯特摇摇头。“好吧,如你们所见,她没有。行了吗?”
  汤姆·道格拉斯仔细地审视着他,罗伯特看得出来汤姆在估量他。“真的吗,先生?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回来?我们只能看到大厅——她可能在厨房、在客厅、在卧室。我没有听到你喊她。你呢,鲁滨逊侦缉督察?”
  罗伯特感到一股血涌向脑门。该死,怎么没有想到这点?
  汤姆非常仔细地观察着罗伯特,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十分不自在。他可以打包票罗伯特知道他的妻子和孩子不会在家。他是怎么知道的?
  罗伯特迅速开口,以掩饰自己犯下的错误,将重点从奥莉维亚不在家这个事实转移开。“好吧,无疑你们已经从安格尔西岛收到消息知道我没有撒谎。埃文斯夫人弄错了,我敢肯定她已经告诉了当地警方。你们现在该相信我了吧?或许你们对我说的从两周前离开家起我就没有见过我妻子有了几分相信?”
  汤姆沉默着,知道贝基会接过话头。
  “你肯定能理解,调查这样的案子,我们有必要核查每一件事,有必要怀疑所有人。埃文斯夫人证实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所以我很抱歉她弄错了,先生。”汤姆知道贝基是在通过道歉缓和罗伯特的情绪。
  “好吧,不管你们相不相信,反正我知道自己没有去过那里,我不允许自己被卷进一丝一毫的混淆当中。”他微微一笑,笑意中包含着一丝胜利的意味。
  “那你为什么要去安格尔西岛,布鲁克斯先生?”汤姆问,“我们正在寻找一个失踪的女人和三个孩子,若让人——不管那人是谁——见到了可能的证人,往好里说是帮不到忙,往坏里说是对调查不利。你到底想不想让我们找到你家人?”
  罗伯特看上去很震惊。好,汤姆心想,他就应该这样。
  “对不起,但我想知道那位女房东为什么要撒谎。我看不出这么做有什么危害。”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鲁滨逊侦缉督察,或问我。”汤姆给了罗伯特片刻时间理解他的话,“现在,在我们做出你妻子遭遇了什么不测的结论之前,我们需要做的一件事是看看你的经济情况。我们需要知道她是否有足够的钱玩失踪,把一切留在身后。”
  罗伯特脸色稍稍放松,像是觉得那很滑稽似的。不知为何,汤姆并不觉得意外。考虑到书房那扇上了锁的门和墙上贴的日程表,他已经意识到罗伯特·布鲁克斯具有极强的控制欲。
《笼中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