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胆小鬼。”文馨哽咽着说,她侧身让自己的心脏与骆嘉的心脏贴得更近。
  “我们从前的点点滴滴,你还记得吗?”
  “一辈子都忘不了。”文馨哭中带笑。
  骆嘉在文馨面前伸出他那张大手来,那张手大的简直像一把厄瓜多尔香蕉,好似要把眼下的城市整个地覆在手中。
  “那这个也没忘吧?属于咱俩的游戏?”
  这个游戏的配合难度非常之高,他曾告诉过她,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可以玩。
  文馨也伸出一只手,她将自己的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沿着骆嘉的五指跳芭蕾舞似的弹触在一起,最后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连一个人玩都很难,但他们指指精准,契合完美。仿佛是命中有缘。
  是的,她没忘,和从前一样有默契。但是,他们的命运也会永远契合在一起吗?
  他能够感觉到他握住的这只手比以前还要细腻,还要柔软……但为何他会感觉自己的十指关节像是被钉了钉子一样,无比疼痛?
  19
  文馨回来后的第一天就无比渴望回到从前的生活,一心要回理发店工作。另一方面,失踪了三个月,也没跟理发店请个假,怕误了人家的生意。尽管骆嘉不同意,文馨还是在第二天就去了理发店,可回去之后才发现,理发店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首席理发师的位子被别人替代了不说,就连平日把她供为“招财猫”的阿荐店长也对她躲躲闪闪的。
  少了她,地球照样转。
  她有些心寒,骆嘉却安慰她说:“理发店的工作不做也罢,做做其他的吧。”
  可是……她除了理发,还能做什么呢?
  “反正我有手艺在,”文馨安慰自己说,“我还可以去其他的高级理发店看看缺不缺人。”
  但骆嘉不这么认为:“你不一定非得做理发师吧,可以去读研,我可以帮你联系美国的学校,那里有我的导师……”
  出国读书?文馨对骆嘉的提议有些讶异,这些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骆嘉这几天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天一早便在她耳边像个唐僧似的唠叨个没完,嘱咐她多吃东西,补身体,他觉得文馨太瘦了。他甚至会在下班时亲自为她挑选衣服,尽管买来的衣服不合适,但文馨颇为感动。本来骆嘉还说要给她请个保姆,被她以浪费钱为由推辞了。为此,她甚至提出要找房子搬出去,因为这事还差点和骆嘉争执起来。不过骆嘉的脾气好的像棉花一样,任她怎么捏都不生气。
  文馨也开始自觉地做起“家庭主妇”,也许目前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骆嘉的生活吧。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一个男人的生活,什么都觉得新奇,洗手间里骆嘉的电动牙刷、飞利浦剃须刀全被她仔细研究了一遍。
  她翻看骆嘉看的书,其中除了他以前的经济类专业书籍《国富论》《恋爱营销学》《一桶金》等,还包括一些《股票的操作学》《南征北战》等关于股票的“生意经”。她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只觉得乱七八糟的。
  她拉开柜子,里面是宽大的衣服,款式倒是挺新潮的,她把骆嘉的黑衬衫取出来,套在自己身上,对着穿衣镜转圈地左顾右看。
  赫然间,文馨在柜子里层发现了一个塑料袋,她把塑料袋拎出来放在床上,摊开一看:有两件黛安芬的文胸、一盒RMK的粉底液、两只so lone的眼线笔,甚至还有两包过期的卫生巾……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些女人用的品牌化妆品不是别人的,正是安妮的。
  肯定是骆嘉还没来得及收拾,不想被她发现,所以打了个包塞到这里。
  一种恐惧涌上文馨的心头。除了恐惧,还有负罪感。
  她现在拥有的地位,睡过的大床,曾经全是安妮的。安妮才是这间房间的女主人。一联想到骆嘉与安妮睡在大床上嬉闹、做爱的场景,她就有些呼吸困难。
  直至客厅里传来门铃的声音。
  文馨整理下情绪,颤悠悠地走向客厅,隔着门问:“谁啊?”
  “请问是骆先生的家吗?顺丰快递,有一份包裹。”
  听到是快递,她理了理头发,打开门,一个小个子男人拿着一份水泥色的塑袋包裹站在门口。背后站着楼下收发室的老太太,她还穿着那天的衣服,用一只杏仁肉似的眼睛盯着文馨。
  那老太太说:“这个人说自己是送快递的,硬要上来,我就带他上来了。”
  文馨对老太太笑笑,她那只被白内障蒙住的眼睛依然十分恐怖。
  快递员打量了文馨半天之后,递过来一支笔,文馨接过来看了看,单子上只在收件人处写着“骆嘉”,寄件栏和地址栏则全是空白。
  “寄件人没有写嘛。”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快递员说。
  文馨糊里糊涂,草草地签了单。老太太这才放心地带着快递员下了楼。不知为什么,文馨总觉得老太太怪怪的。
  她抬头往桌子上望了一眼,从外部形状看,这包裹像是一个方形的东西。文馨心里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
  反正骆嘉不在,她从骆嘉的书房里拿出一只刻刀来,把塑料包装纸划开了一个口子,小心翼翼地揭开包装纸,尽量不让包装纸有损坏,这样还有再包回去的可能。拆着拆着,她看到了一条金色的缎带。
  没错,是金色缎带打成的蝴蝶结。
  拉开蝴蝶结,打开盒子盖,一沓裸体照片映入她的眼帘,大腿、小腹、后背、脖子……上面还有用口红写的“荡妇”、“小三”、“婊子”……
  看着这些照片,凉意冻结了她的全身,接着,全身上下的各个部位像是玻璃上裂开的一张张蜘蛛网,一圈一圈,异常锋利,还不断扩张,从小腿肚子“咔咔”裂到大腿根部,再从胸腔裂到脖子根、嗓子眼……
  ——一种无法比拟的极致的耻辱。
  安妮真的回来了!她感觉她快要停止呼吸了。
  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惶恐,好像在接受抽取脊髓液穿刺手术。
  这种东西,千万不能被骆嘉看到。
  20
  收到照片后,为了逃避恐惧,文馨一直在睡觉,然而却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随着柜子一起倾斜,直至“轰隆”一声朝着安妮压过来。
  这个梦已经做了不止一次了,而每次都会在柜子砸下来的那一瞬间断截。
  柜子砸下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次都看不到呢?
  直到六点时骆嘉打来电话,说车子在楼下,让她下楼来,一起去酒吧参加朋友的聚会,她才恢复常态。她根本就不想去,但是拗不过骆嘉的“紧箍咒”。
  酒吧里人很多,大家客套成一片……参加聚会的,看上去一半是骆嘉的客户,一半是骆嘉的朋友。同学宝荣也在里面,他现在是骆嘉的得力干将,学生跟老师混,也算是天经地义吧。
《女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