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都走一个多礼拜了。”
“也许他已经回来了呢?”
“没有,他根本没回家。”
“你确定?”
女人白了苏镜一眼,说道:“我老公没小三。”
“可是有人看见你老公四天前开着你家的吉普车,去了宝龙区庄家沟煤矿。”
“简直是胡言乱语,我都跟你说了,我老公出差了,他怎么可能去庄家沟?”
“他去哪儿出差了?”
“法国巴黎,本来说是四天前回来的,可是被耽误了。”
“杨太太,我们会查清楚的,也许他已经回来了。”
“不可能,”杨太太说道,“法国工人罢工你知道吧?”苏镜莫名地笑了笑,不知道她说这事干什么,只听她继续说道:“法国要搞退休制度改革你知道吧?然后工人就罢工了,你知道吧?你知道都有哪些工人罢工吗?我告诉你,其中就有航空工人,他们的机场都瘫痪了,我老公被堵在机场了,他怎么可能回来杀人?”
苏镜顿时有一种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的感觉,上一次也是类似的情况,他要查一个人的行踪,结果那人也是被堵在欧洲的机场了,那次倒不是因为工人罢工,而是因为冰岛火山爆发,火山灰太多影响航班起降1。他只好告辞了杨太太,然后电话问到顺宁边检站,得到的消息是,杨建的确还没回国。苏镜又吩咐邱兴华给顺宁市三百多个派出所、治安队发去传真,要求协助巡查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传真上注明了车牌号码,还附了一张图片。
活跃在医院里的黄牛党
有一种人,让人既爱又恨,这就是黄牛党,他们的业务范围非常广泛,涉及火车票、球票、演出票、经济适用房房号、验车、换外汇,甚至找工作、落户口等高端业务,一些黄牛党也能搞定,只不过价格可能更高而已。在全国各大医院,也活跃着一批黄牛党,他们专门倒卖挂号单,媒体报道:在广州,七元的挂号单被炒到了六十元,在北京,一个专家门诊的挂号单被炒到了上千元,在顺宁,一个挂号单被炒到了一百元。
曾翔穿着一身便衣,带着几个小兄弟,在排队挂号的人龙周围溜达,一看到可疑的黄牛,立即向前驱赶。他是医院的保安队长,负责的事情很多,驱赶黄牛是最微不足道的,其他的工作还包括监督病人、家属以及医生、护士有没有在非吸烟区吸烟;遇到“医闹”进行驱赶;救治重大事故伤者时,协助警方封锁医院,禁止家属、记者入内……他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儿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回到监控室,优哉游哉地端起茶杯看着一幅幅监控画面。苏镜就是在这时找上门来的。他做了自我介绍之后,曾翔立即肃然起敬,站起身来笑问道:“苏警官有何吩咐?”
苏镜说道:“我要看一下前几天的监控录像。”
“哪天的?”
“最后一批矿难伤者送来那天的。”
那天,医院被封锁了,不但大门口,就连病房内都有警察把守。之前,苏镜已经问过出勤的同事,有没有任何人来找过那个贾明,同事说没有,即便有人要找他,也根本进不来。苏镜不死心,来到医院监控室,想从监控录像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医院里共安装了一百二十三个摄像头,实现了全覆盖,基本上没留死角。苏镜按照时间顺序,一段段画面往下看,先是救护车呼啸着开进医院,接着他看到贾明被挪到救护床上,然后进大堂、进电梯,到了十二楼,推进病房,之后再也没有出来。直到第二天凌晨,他才和其他伤员一起,坐上了横天煤矿的面包车离开了医院。在这期间,的确没人找过他。但是当他坐着面包车离开医院的时候,苏镜看到了孟凡的身影,他朝着面包车追去,嘴里不知道在喊着什么。
曾翔问道:“苏警官,找到了吗?”
苏镜缓缓地摇摇头,说道:“再看看其他的,”他指着屏幕上孟凡的身影,说道,“凡是有这个人画面的,都给我找出来。”
11因冰岛火山爆发被困欧洲机场一事见《封口费》。
这事很容易,一会儿的工夫就全找到了。孟凡来到了医院大门口,被保安和警察拦住,他跟一群伤者家属在一起,其他人都是情绪激动,只有他不动声色。苏镜看到,何旋的两个同事走了出来,然后一群家属围了上去,最后,孟凡也向前走去……苏镜顿时眼前一亮,立即驱车前往顺宁电视台,可是他却扑了一个空,卓均彦和陈巧媚出差了。
“他们去哪儿了?”苏镜着急地问道。
何旋咯咯一笑:“看把你急的,什么事啊?”
“他们可能提供重大线索。”
卓、陈二人去福建省晋江市出差了,要采访一个叫詹其雄的人。他是一个渔民,在钓鱼岛海域与日本海上保安厅舰艇相撞,结果被非法抓扣十七天之后才被放了。当时,卓均彦正扛着摄像机,陈巧媚举着话筒,詹其雄义愤填膺地接受采访:“我死都说钓鱼岛是中国的,我还要去钓鱼岛打鱼。”就是在这时,陈巧媚的手机响了,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可是那人很执著,不停地拨打电话,她干脆把电池拆了。电话那头,苏镜既着急又郁闷,只好拨打卓均彦电话,何旋赶紧制止他了:“你猴急啥啊?他们肯定是在采访,不方便接电话。”
果然,卓均彦也把电话挂了。苏镜只好焦急地等待,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能要了他的命,终于电话响了,陈巧媚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谁啊?”
“陈记者,是我,苏镜。”
“哎哟,苏警官,不好意思,刚才在采访。你找我有事?要请我吃饭吗?”
“等你回来就请,”苏镜说道,“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
“那天你和卓均彦去医院采访矿难伤员的救治情况,一出医院就有一群家属围了过来,其中有一个人跟你说了几句话,不知道他说什么了。”
“苏警官,好多人问我话呢,我哪知道你说的是谁啊?”
“就是最后一个问你的。”
“苏警官你就饶了我吧,那天乱哄哄的,我哪能记得住啊?”陈巧媚说道,“要不你等我回去,我看看监控录像没准就想起来了。”
“我把他照片发给你,你看看能不能想起来。”苏镜挂断电话,从包里拿出孟凡的照片,用手机翻拍之后给陈巧媚发送过去。过了大概五分钟,陈巧媚回电话了,她很得意地说道:“这个人我想起来了,他很有意思。”
“陈记者,你能不能说详细点儿?”
“你真的要请吃饭吗?”
“请,请,当然请,你想吃什么都行。”
“哈哈哈,”陈巧媚得意地笑了,“那个人问我医院里有没有一个叫孟培根的人。”
“孟培根?”
“对,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我还想呢,这人为什么叫培根而不叫芝士呢。”
“然后呢?”
“最好玩的是,他看电视看到我们采访一个人,但是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叫孟培根。”
苏镜激动地说道:“陈记者,我真的要请你吃饭,你提供的线索太重要了。”
十三年前,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一个八岁的小朋友去跟老师请假:“我姥爷要结婚,我要去吃饭。”老师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位“姥爷”不是小朋友的亲姥爷,而是辈分上的姥爷,年纪也就二十多。中国人特别讲究辈分,几千年了历经战乱,照样是井井有条一丝不苟。如果你走到中国的农村,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恭恭敬敬地叫一个乳臭未干的总角小童为“爷爷”,你可千万别大惊小怪以为老人家老昏了头,其实人家清醒着呢,之所以这么卑躬屈膝,是因为辈分小了。几乎每个家族都会有辈分表,有了辈分表,即便不认识对方,只要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就能准确知道该叫爷爷、叔叔还是大哥,或者垂着手倨傲地站着等别人叫你爷爷叔叔,这是因为每个人的名字里,都包含着一个代表辈分的字。
所以,当苏镜得知那个被害的矿工很可能叫孟培根的时候,他立即想起了孟凡的父亲孟培庆,毫无疑问,两人的名字中都有一个“培”字。在中国,孟姓是名门望族,全国各地多有分布,即便同是“培”字辈,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这一巧合就像黑夜里的一抹亮光,让苏镜看到了希望。
《国家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