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你是不是一直在他身边?”
“真要寸步不离也不可能,那天被拆的房子两层楼,二楼是屋主私自加盖的,属于违法建筑。他们家大门紧锁,一家几口人站在房顶上,就跟这架势一样,”刘科长指指报刊亭,“他们搬了一堆砖头放在屋顶上,不停地往下丢。然后我们就躲喽,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就没看到他。”
“你什么时候又看到他的?”
“行动快结束的时候。”
“几点?”
“大概两点。”
“他去哪儿了?”
“他在车上,说身体不舒服。”
苏镜的眉头拧成了两个大疙瘩,从西峰区到宝龙区,开车来回要五个多小时,如果刘科长说的是真话,那孟凡是没有机会去横天煤矿行凶的。况且,据方大炮和烂仔明交代,孟凡是步行,那就更不可能了。可是烂仔明又说,孟凡就是那天被打劫的人!苏镜盯着刘科长看了半天,心中越发狐疑,这人说的话可信吗?
刘科长继续说道:“估计他是被吓着了。”
“为什么?”
“当时一块砖头擦着他耳朵边飞了过去,吓得他赶紧躲起来了。楼顶上有个人还在喊,打的就是你这个白眼狼。哎,苏警官,我们这工作不容易做啊。”
“那家人认识孟凡?”
“我问过他,他说他们认错人了。”
苏镜开上车,奔向西峰区,他决定找到那户人家问个清楚,如果那户人家能认错人,就说明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跟孟凡长得很像的人。前天被拆的人家,男人复姓慕容,这也是皇族之姓,听着也觉文雅,但是房子却被人拆了,真是让人欷歔。如今,一截围墙被推倒了,院子里满是瓦砾,二楼不见了,只剩下一层楼。一条大黄狗嗷嗷地叫,苏镜捡起一块砖头吓唬它,它夹着尾巴就跑了。慕容老头迎出来,问道:“找谁?”
“老大爷,您就是慕容吧?”
“是我,干吗?”
苏镜笑着走过瓦砾堆:“打听个事。”
“一看你就是吃官粮的,你还来干什么?还没拆够吗?”
“大爷,您误会了,我不是来拆房子的,我真的就是打听个事。”
“就在这儿问吧,别进屋,我爱干净。”
苏镜也不生气,大大咧咧地在瓦砾堆中找了块砖头坐下,看了看一片狼藉,说道:“可惜了。”
“快说,什么事?”
“前天来拆房子的时候,你们往下扔砖头……”
“怎么了?等等,你到底是谁?”
“我是警察。”
“警察?干吗?要抓人啊?”
一听“抓人”二字,屋里的慕容老太条件反射一般扑了出来,一只脚刚刚迈出门,便号啕大哭:“真是伤天害理啊,你们又要抓人吗?”
慕容老头看看外面并无伏兵,狐疑地望着苏镜,又转头呵斥道:“回屋里去,没你事。”慕容老太立即收声,乖乖地进屋了。苏镜偷偷朝慕容老头伸出大拇指,咧嘴一笑。这一下,慕容老头的火气也消了大半,问道:“怎么?我扔砖头打死人了?”
“没有,”苏镜说道,“我听说你扔了一块砖头,还说打的就是你这白眼狼。”
“是,”慕容老头火又大了,“那个白眼狼,真是祸害乡里啊。”
“你说的是谁?”
“赵兵!他是我们村的,现在混出人样来了,吃上官粮了,不造福乡里倒也罢了,竟然带着人来扒我房子。我操他八辈祖宗了,小的时候大爷长大爷短的,天天到我们家来蹭饭,现在呢,扒我房子!你说他缺德不缺德?你说他是不是白眼狼?”
苏镜掏出孟凡的照片,递到慕容老头面前,问道:“是这个人吗?”
“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他家住哪儿?”
“早搬走啦,”慕容老头说道,“都进城了。”
“大爷,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孟凡的人?”
“孟凡?不认识,从没听过。”
冒名顶替上大学
苏镜半天没有说话,脸上挂着叵测的笑容,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叵测,因为无法预知所以无可抵挡。孟凡偷偷看一眼苏镜,目光立即游移开了,他很纳闷警察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苏镜也很纳闷,如果孟凡真的是无辜的,他早该坐不住甚而提出抗议了,可是他竟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他毕竟也是政府公务员,也算见过世面,怎么会见了警察就如此老实呢?
苏镜突然大喝一声:“赵兵!”
孟凡一个睖睁,条件反射般地“啊”一声抬起头来,然后立即讪讪地笑笑:“我……我以为你叫我呢。”
苏镜之前还有所怀疑,觉得慕容老头也许认错人了,这年头有那么多的山寨周杰伦山寨刘德华,出个山寨赵兵也并非不可能。可是孟凡的反应使他确信,慕容老头没有认错人,这个孟凡就是赵兵。
“赵兵,我叫的就是你。”
“苏警官,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我叫孟凡。”
“赵兵,父亲赵永贵,母亲李淑花,家住西峰区鸽子岭脚下,你十年前考上大学离开了老家,六年前你大学毕业到城管局工作,五年前你举家搬到了市里。我说的没错吧?”
孟凡想挤出一个笑容,可是努力半天也没成功,倒是把脸膛挤得通红,汗都出来了,他咽了口唾沫说道:“苏警官,我的确是六年前大学毕业的,但是我真的叫孟凡,我不是赵兵。”
“赵兵,赵兵,”苏镜说道,“你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吧?也罢也罢,既然你不是赵兵,那赵永贵也不是你爹了?李淑花也不是你妈了?”
孟凡犹豫了,双手绞在一起,脚后跟不停地颠着。
《国家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