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说呀,为什么打架?”
一直做笔录的邱兴华抬起头来说道:“城北的某城管执法大队几个人吃了一顿烧烤之后,拒绝埋单并将女店主打成脑震荡。你们不会也是要吃霸王餐,跟店主打起来了吧?”
孟凡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喃喃道:“当时……当时喝了酒,这……酒后失态。”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警察走进来俯到苏镜耳边嘀咕了几句,苏镜立即站起来,招呼道:“小王,我们出去一下。”
孟凡孤零零地坐在审讯室里,眼神散乱而飘忽。他被苏镜带上车的时候,以为一切都要败露了,现在看来他又安然度过了一关。
苏镜走出审讯室,热情地向郭大胡子伸出了手:“哎呀,辛苦辛苦!”
郭大胡子哈哈一笑:“苏队长一声召唤,我哪敢不速速前来啊?看,人也带来了。”
方大炮、烂仔明低垂着脑袋,铐着双手蹲在门口。苏镜招呼道:“你们两个,去认认那人,是不是被你们抢劫的?一个个去。”
审讯室装着单向玻璃,孟凡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郭大胡子说道:“江城市那边有消息了,何少川警官很够意思,昨天就派人去了贾明老家调查,发现贾明的确是半年多前死的,而且贾明从来没到顺宁挖过煤。”
“那他是怎么死的?”苏镜问道。
“见义勇为,”郭大胡子说道,“他见到一个小孩落水了,立即跳进水里救人,结果小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也被淹死了。”
方大炮此时走了过来,说道:“我也拿不准是不是他,有点像,但好像又不完全像。”邱兴华将他带走,又把烂仔明带进来。
郭大胡子又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江州三个大学生的故事吧?”
“你说的是哪一出啊?”
“就是挟尸要价那事。”
“哦,知道。”
“贾明也遇到这事了,他的尸体也被一个船老板捞到了,直到家属给了两千块钱才把尸体捞上岸。”
“操!这什么世道啊!”
“贾明的身份证信息可能泄漏了,然后被人用来制作假证件,死者可能就是买了个假身份证。”
苏镜点点头说道:“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此时,烂仔明看完了,说道:“像,很像,脸的轮廓、眼睛、眉毛、嘴巴都像,对对对,就是他!”
城管被刑警大队长带走了
孟凡被警察带走的消息,迅速在城管局内部传播开来,跟他一起吃霸王餐打架的同事更是惶恐不安。但是,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到了中午,执法队员们兵分多路,杀气腾腾地冲向市内各个报刊亭。
苏镜楼下那家报刊亭,看样子真的准备大动干戈了,挂上了白底黑字的横幅:头可断血可流报刊亭不可拆;将暴力拆迁反抗到底。女老板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地站在报刊亭前面,左边两个煤气罐,右边一桶汽油,左手拿着一个灌满汽油的酒瓶子,瓶口伸出一条灯芯,右手拿一防风打火机,只要执法队员胆敢向前走,她就敢把燃烧瓶扔出去。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一个中年男子,应该是她老公,拿着一根钢管虎视眈眈地看着几个城管队员;还有一个年轻人,似乎是她儿子,看上去也就是个中学生,双拳紧握怒目而视;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可能是她女儿,也可能是儿子的女朋友,也加入到捍卫报刊亭的队伍中来,她的眼神有点慌乱,但并不退却。
她并不是站在最前面的,最前面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可能是她父亲也可能是她公公,拄着拐杖,颤悠悠地站着,他瘦骨伶仃,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饶是如此,他手里也还是拎着一个酒瓶子。
这阵势就跟《钉子户大战拆迁队》游戏中一模一样。十几个城管执法队员、武警、防暴警将报刊亭包围了,却不敢轻举妄动。双方都沉默着,一般来说,大战之前空气都会如此凝重。带队的是刘科长,他没想到这家报刊亭竟会如此凶悍,这半个月来,他已经拆了几十家了,从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一个队员嘀咕了几句,他立即大手一挥:“走,不拆了。”
众人也不多问,呼啦啦转身要离开。
报刊亭一家老少顿时放松了警惕,老头儿颤巍巍地转身往回走,女老板放下了手中的打火机,老公将手中的钢管丢进了电话亭里,年轻人要将煤气罐拎回去,女孩子则搬起了汽油桶。就在这时候,几个武警突然之间冲上去控制住了几人,刘科长大手一挥:“上!”城管队员将报刊亭团团包围,武警官兵其后,防暴警察再后,然后十几个民工挥舞着铁锹榔头,叮叮咣咣地砸起来,在敲击声中,伴随着“土匪土匪”的叫骂声。刘科长觉得很悦耳,不管是敲击声还是叫骂声。
苏镜看了很久,心中很是感慨,想道:“难怪菲律宾劫匪枪击香港游客后,有网友说给我三百城管,一夜荡平菲律宾。真不愧是一支可冲锋、可侦察、可游击、能吃苦、能忍耐、能奋战的优秀后备军啊。”他之前去了城管局一趟,问孟凡同事他前天的行踪,回答是拆房子去了。
“去哪儿拆?”
“鸽子岭一带,具体我不清楚,那是西峰区的一次行动,我们这边也就是派两人过去看看。”
“助阵?”
“差不多那意思,就是表明我们市里支持你们的行动。”
“他跟谁去的?”
“刘科长。”
问明刘科长所在,苏镜便奔着报刊亭来了。只见刘科长叼着中华牌香烟,得意地吐着烟圈,大有一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英雄气概。苏镜走向前去自我介绍,刘科长立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问道:“听说孟凡被你们带走了?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想问问他前天的行踪。”
“前天?前天我们去西峰区执法了。”
“我问过了,是拆房子吧?”
“哈哈,不是我们拆的,我们只是去看看。”
“你们是什么时候去的?”
“上午八点多出发,九点多到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四点多才回来。”
“孟凡一直在你身边?”
“是啊。”
“寸步不离?”
刘科长看了看苏镜,说道:“是……也没有吧。到底出啥事了?”
《国家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