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等了一会儿,鲤伴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楼下停住了。土元在楼下喊:“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鲤伴不紧不慢地爬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他朝楼下一看,官兵已经到了地坪里。
  土元身上的甲胄已经不见了,只见他身穿一袭灰色丝绸长衣,一副富家的管家模样,胖乎乎的,但背有些驼,因此还是有些地鳖虫的形迹。
  领头的官兵抬起头来,看到了鲤伴。
  鲤伴将食指立在嘴前“嘘”了一声,责骂土元说:“嚷什么嚷!狐仙刚刚上榻睡觉,别吵了他的好梦!”
  土元指着官兵,结结巴巴说:“他……他们……”
  鲤伴说:“着什么急?等我下来。”
  然后,鲤伴关上窗户,从狐仙和树枕身边走过,回到楼梯口。下楼梯的时候,他尽量让脚步慢一些,这样显得不慌乱,显得信心十足。
  下了楼梯,他又闲庭信步一般来到大门口,站在石阶上,重新扫视了一圈骑马的官兵。
  领头的官兵见鲤伴从容不迫的样子,面露惊讶之色。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有这样淡定的气魄。
  “你是什么人?”领头的官兵扬起鞭子问。
  “你又是什么人?”鲤伴反问。
  “嗬,口气不小啊。”领头的官兵甩了一下鞭子。
  鞭子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土元吓得连忙缩了缩头,生怕鞭子打到他。
  鲤伴一挑眉,说:“近几日来,常有妖魔精怪登门来访,狐仙吩咐我一概不见。现在狐仙刚刚睡下,我看你们趁早回去吧。”
  说完,鲤伴转过身往屋里走。
  “站住!”领头的官兵大喝。
  鲤伴回过头来。
  那官兵驱马上前,马的两只前蹄踩在石阶上,马鼻子几乎蹭到鲤伴的脸,马鼻子里呼出的热气让鲤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后面的官兵们也向大门聚拢。
  土元急忙张开双手阻拦,谦逊地说:“各位官爷,年轻人没见过世面,不懂事,官爷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领头的官兵收起鞭子,在马背上俯身,对鲤伴说:“皇后娘娘算好了时机,说今晚他们会醉酒,叫我们来捆了他们。我敬你爷爷原是位列三公的朝廷大员,况且皇后娘娘捉拿的名单里没有你,我给你三分面子,不跟你计较妨碍我们捉拿朝廷要犯。你现在让开还来得及,不然别怪我们刀剑不长眼!”
  说完,官兵拔出大刀,伸到鲤伴的脖子前。刀面上寒光闪闪。
  官兵胯下的马也得意扬扬,尾巴甩来甩去。
  鲤伴一惊,果然是初九计划好了的,看来说狐仙睡下了是瞒不过这些官兵的,但他瞥了一眼马尾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官兵见鲤伴突然发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厉声问:“你笑什么?”
  原本就尖细的声音变得刺耳。
  鲤伴不回答他,抚腹大笑不止。
  土元一脸迷茫。
  官兵大怒,用大刀碰到了鲤伴的下巴。
  鲤伴仍然笑个不停,说:“朝廷要犯自然是由朝廷官兵来捉拿,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冒充朝廷官兵,居然还敢说我阻碍各位执行公务?”
  官兵脸色为之一变。
  “我们是皇后娘娘派来捉拿那只狐狸和那个女人的,你说我们不是朝廷官兵?”
  “你们既然是朝廷官兵,为什么军马的尾巴一节灰一节黑的,却是个狸猫尾巴?”
  官兵胯下的马顿时脚步慌乱地从石阶上撤回了前蹄。
  “还有你!你的马尾巴都翘起来了!马尾巴怎么会翘这么高?猫走路的时候才会这样翘尾巴!”鲤伴指着后面一位官兵的马大声说。
  那位官兵的马立即将尾巴收了起来。
  “看来皇后娘娘不敢派遣朝廷官兵,怕惹怒皇帝陛下,因为皇帝陛下曾经与狐仙达成协议,所以她找了你们这些狸猫来假扮官兵,浑水摸鱼!难怪你们不想让别人看到!”鲤伴说。
  土元大喜,凑到鲤伴身边,对着领头的官兵说:“原来你们也是假的!”
  领头的官兵瞪了土元一眼,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原来听教书先生说过,狸猫和狐狸向来不和。今天看来,这说法是真的。”鲤伴说。
  领头的官兵辩驳说:“不管我们是不是朝廷官兵,皇后娘娘命令我们这么做,我们就是为朝廷效力!不是因为私人恩怨!再说了,皇后娘娘料事如神,早已算到今晚是抓捕狐仙和树枕的最好时机。我想狐仙此时已经手无缚鸡之力了吧?他都自身难保,你还敢口出狂言!”
  官兵的这一番话可谓是刚好戳到了鲤伴的软肋。
  若是狐仙没有喝酒,鲤伴自然不用害怕这些狸猫,但此时狐仙确实醉成了一摊泥,狸猫们要强行闯入的话,他以一己之力没有办法挡住。
  鲤伴暗想,之前鲇鱼精、獐子精还要求得他的许可才能进门,为何现在狸猫们要强行闯入?极有可能是自己去县城寻找小十二的形迹被初九的眼线发现了。初九觉察出树枕要有动作,故而先下手为强,即使冒着风险也要置狐仙和树枕于死地。
  土元不明情况,嚷嚷说:“狐仙好着呢!鲤伴刚才还在楼上跟狐仙说话来着!本将军……我先前还听到他们做那种……哎呀,我觉得有伤风化,我就弹石头上去……我也就吓唬吓唬他们罢了,你们却假扮官兵来抓人,这也太过了……后来……后来……呃,我要说什么来着?”
  土元挠头,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鲤伴气得一把推开土元,强装镇定,说:“你们就不怕把他吵醒了?你们几个可是他的对手?”
  领头的官兵朝楼上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骗谁呢?这么大会儿了,我都没听到楼上一点动静。就算睡下了,现在也该被吵醒了。我看这次他是逃不掉了!今天你让我进也得进,不让我进也得进!”
  领头的官兵挥舞起大刀,朝鲤伴砍去。
《皮囊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