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墨七却在一旁低声说:“别吵了,带他一起走。去你指的那边儿,从方位上说,那边应该是青铜门的方向。”
  “Why?”张自成惊讶地看着墨七。
  “他已经受伤了,不跟我们走会死。”墨七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向前走去。
  “七哥,他是败类,坏人,差点杀了我们。你,你这叫迂腐!”张自成不满地在墨七后面嚷嚷,“他会给我们添乱!”
  “他是坏人,他就没有活的权利了?他是败类,他就没有选择怎么走的权利了?你是好人,你就有居高临下,依仗着他受伤力量弱过我们,就扔下他不管,放任他死的权利了?谁有这个权利?难道只凭你一人心里的一种准则么?”
  墨七短短的几句话把我们说得哑口无言。我虽然没有张自成那么明显,但内心深处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帮这个李天明,尤其在如此危险的一个地方。但难道墨七说得不对么?如果我们因为他曾经做恶就无情地放弃他,那我们的难道不是跟他一样的在做恶么?
  看着墨七坚决的背影,我突然感觉到他的厉害。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功夫不高的楚墨,但精神世界的强大让他崇高得光芒万丈。不知怎么我就又想起了初次见面时他问张自成的那句话:“别总说万事莫贵于义,你有信仰么?”
  “七哥包里有吃的没?我饿,晕,走不了。”张自成跟在墨七后面墨七转移了话题墨七墨七一拍脑袋,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裹严实的食品袋,里面是一张大饼。
  “我们总在外面跑惯了,比你们抗饿,你不说我还忘了。”张自成接过大饼分成三份,递给我一份,墨七一份,犹豫了一下,又把自己的那一份分了一半扔给两手空空的李天明。
  “奶奶的,我虽然很不理解,墨家所讲的兼爱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七哥说的不是没道理就是了。”李天明接过饼两口吃掉,看来也是饿极了。他没看张自成,也没表示感谢,我们也没搭理他。
  张自成三下五除二吃光了饼,啧啧称赞,问墨七这是不是用墨家璇极术做出来的,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好吃的饼。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人饿了吃什么都很香,把自己的又掰开一半分给他。咬了一口,我觉得张自成没有赞错,这是我生平吃到的最好吃的饼,没有之一!
  “我从小就会做一手好饭菜。”墨七也咬了一口,我听到他肚子在咕咕乱叫,“跟墨家没关系,这是天分。”墨七得意地扬了一下浓浓的眉毛,表情又严肃起来。“如果咱们能活着出去,我给你们做上一桌,保证你们香得抱着我的大腿哭……”
  “哈哈,哥儿几个喝点小酒,咱们也煮酒论英雄。可惜,少了我媳妇……”
  “你成家了?”我和墨七都惊讶地看着他,感觉我们彼此的了解似乎还是太少。
  “不是,我媳妇是刚刚为了救我死了的那个。在我心里,她死的时候就成我媳妇了。”张自成又悲伤了。我想起徐星儿,再想想我爷爷,顿时也觉得一片凄凉。
  “救命……”
  我们几个边走边吃,突然石通道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个女人悲惨的呼救。听这声音很是陌生,并不是徐星儿的。本来这也不是什么恐怖的事儿,但是它出现的地点偏偏是千年前的墨家机关城,是奇门遁甲迷魂阵,事情突然就变得惊悚异常。
  “这他妈不是千年来都没人进来过的地方么?怎么我们一来,就有人喊救命了!”张自成嘴上还叼着一口饼,差点没噎着。墨七的表情,比张自成还惊悚,他示意我们停下,瞬间灭了手里的灯。我们几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听着鬼叫一般的救命声从前面飘过来,心又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远处喊救命的声音由强到弱,墨七决定过去看看。“打着灯容易出事儿,你们跟着我,咱摸黑过去。”
  “黑鬼,奇门遁甲迷魂阵里,有很多不真实的东西,专门引你这种善良的人上钩。”李天明在一旁想拉住墨七,但是墨七已经挣脱了他,李天明一阵猛咳,我感觉他身体衰弱程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就在这时,那救命声突然停了。
  “谁在那儿?”那声音朝我们喊。这一下我们都毛骨悚然了。因为刚才她的声音还很遥远,绝对有十多米的距离,可是现在那声音好像就从我们脚下发出来的。似乎我们犹豫的这一会儿,她已经跑了过来。
  “七哥,开灯啊!”张自成压低声音对墨七请求。
  “张自成?”那女的突然在我们脚下又喊了句。
  “我靠,这女鬼,是来找我的!”张自成一步退到墨七身后。墨七打亮灯光,我们铁三角几乎一起向后退了一大步。这次连着那个李天明都跟着“啊”了一声。
  我们眼前确实坐着一个女人,她身上有一大片血迹,看起来非常虚弱和恐怖,面孔姣好美丽,两只大眼睛无神地瞪着我们。竟然是徐星儿没有变成猪头之前的俊俏模样!
  “迷魂阵,是这意思,能看到我们想见到的人?”张自成看着眼前的徐星儿,表情非常复杂,“还是说,咱们早已经被蝙蝠干死了,根本没有什么迷魂阵,这里是通往阴曹地府的路,我媳妇,在这里等我呢?”
  “谁是你媳妇?你胡说八道什么。有止血药吗?”那个徐星儿仍然用我们听起来并不熟悉的嗓音说着。看到我们,她竟然踉踉跄跄地要站起来,我们几个又是下意识地向后一退。
  还是墨七先缓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递给她。徐星儿一把糊在胸口,我看到她胸部的皮肉向外翻着,有点夸张,感觉甚至看得到里面的骨头。有这样的伤口还能活么?我好像看僵尸一样看着徐星儿,习惯性地用胳膊捅了下张自成。
  “是不是我们又出现幻觉了?”
  “我他妈知道个屁!”张自成被我捅得又吓了一跳,几乎蹦了起来,“别乱捅,我现在不知道是上去抱我媳妇,还是应该掰开她的嘴看看她的牙有没有变成僵尸那样。”
  如果是幻觉,张自成不该跟我有一样的幻像,这在科学上说不通,幻觉绝对不可能让每个人的感觉完全一致。眼前的这个徐星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七哥,我想起来了。《墨子五行记》记载道:‘含笑即为妇人,蹙面即为老翁,踞地即为小儿,执杖即成林木。’”张自成突然晃过神来,“她声音不一样了,脸也没有变成猪头,这明显是个假冒的徐星儿。墨家是不是有易容术?”
  “张自成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徐星儿捂着胸口猛咳了一口,站不住又靠回墙上,“我的声音,是因为刚才被蝙蝠袭击的时候喊沙哑了,脸中的毒本来也是慢慢消退的,也许失血过多反而促进了消肿。”
  “墨家的确有易容,但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易。而且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徐星儿的样子?她又怎么进的迷魂阵呢?”墨七显然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徐星儿,但也觉得她的出现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其实想起来,我们跟她都不熟,很难分辨她的真假。刚才石阵开了,到处都是大口子,她在里面看到蝙蝠那一幕,能说出个大概也不奇怪。还是李天明对她熟,要不让他来鉴定一下,别总跟个拖油瓶一样没用。”张自成扭头看着愣在那里的李天明,李天明也是摇了摇头。
  “这他妈的,听声音绝对不是,但感觉就是。我他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
  张自成又看了看我,我心想总不至于问她七岁时的事情吧,那不就暴露小妞了吗?
  “进花山石窟前的那个晚上,你在酒店给我补了什么课?”
  “别瞎琢磨了。”她没回答我,不耐烦地说,“我是徐星儿或者不是,对你们究竟有什么影响?这是墨家迷魂阵,有进无出,有去无回,如果你们还瞎琢磨个没完,不管我是真的假的,悲惨的结局很快就来了。”
  “她说的对,迷魂阵本来有生门,但现在里面已经改动得面目全非。如今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趁有体力想办法走出去,再做打算。”墨七眼睛转了一下,不知道琢磨什么问题,但是显然已经放弃了追究徐星儿的真假。他忧郁而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生怕我在他手里出了什么事儿。想起我们初次见面时,他就是这样的眼神,我总觉得他肯定以前就认识我,并且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却不能跟他一样放下自己的猜疑,因为我太想知道我的小妞是不是死而复生了。石阵关闭的时候,她明明就在外面,如今她不但嗓子变了,就连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上下打量着她,突然看到她鲜血淋漓的手上,还拿着墨七曾经给她的旋龟锁。就算这人会易容,难道墨家的玩意儿也能装吗?我心里一阵狂跳,难道她真的是我的小妞,我的小妞真的没死?
  她又是一阵咳,我连忙上前扶起她。抓住她的手,我立刻感觉到了手感的不同,这个手更大一些,手上的肉也不一样,这绝对不是在清凉山那晚睡觉时抓着我的那只手。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我随即心生愤怒。妈的,你装谁不好,居然装徐星儿!我狠狠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究竟是谁?”这个徐星儿,却对我做了一个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喃喃地说:“小罗同志,希望我们都有命等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徐星儿的这句话让我后背发凉,我仔细梳理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线索。眼前这个如果不是徐星儿会是谁?她怎么进来的,难道是生门开的时候先于我们进来?她为什么要假冒徐星儿?她从哪里弄来的旋龟锁?她又怎么认识张自成的?张自成和徐星儿的交集只有几天,这里能凭声音认出张自成的,也没几个人啊。我一路琢磨着,沉默前行。走了一个多钟头,除了漫长的石通道,什么都没有。墨七摸了摸张自成的脑袋,脚步停了下来。
  “他在发烧,这石通道很诡异,这样一直走不是办法。这里暂时没危险,我们先休息一下,好好琢磨琢磨再做打算。”
  “七哥,会不会这石通道是个圆形,我们一直在转圈啊?”张自成显然筋疲力尽,一听墨七说休息,立刻就“咕咚”坐了下来。墨七给了他一点水,我看到他的嘴已经起皮了。发烧肯定特别渴,但是他“咕嘟”了几口,舍不得喝又还了回去。
  “奶奶的,我们要弹尽粮绝了,早知道刚才水里泡着的时候多喝几口。”
  墨七又把水递给我,我摇了摇头不肯喝。
  “我也想过是个圆,但是我一路用棍子做标识,还没有再看到那个记号。”墨七边说边把水放回包里。我们几个都坐了下来,由于这里十分寒冷,只能挨着挤在一起取暖。
  张自成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嘴里呼出来的气儿很烫,迷迷糊糊地居然睡着了。徐星儿靠在张自成旁边,我的目光在她身上移动,最终停在她的胸部,这是我第三次认真看她的胸,前两次都是她睡着的时候瞄上几眼。她的胸也不对劲,太饱满,以至于不太真实。我想上去摸一把,纯粹为了检验一下真伪。
《墨藏:墨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