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研究人员说这些大脑区域对于理解他人的情感和意图非常重要,当人们想到道德行为时,这部分大脑即被激活。缺乏同情心、对于恐惧和悲痛的反应低下、缺乏像内疚和尴尬的自我意识情绪都通常和大脑这部分的损伤相关联。”
  1
  艾琳·帕尔默把她已经开了十五年的道奇车停好了,比想象中停得更稳,特别是在沙漠骄阳下熬了这么久,在后视镜中打量了下自己。她紧扎头发,挽了一个发髻,这样让她的额头看起来特别大。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副眼镜来,这副眼镜镜片又大又奇怪,镜框是厚厚的棕色塑料,跟她的脸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戴上眼镜,检查了下妆容,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十五年的印记,脸上有皱纹已经不是如丝般光滑的肌肤了。
  她下了车,整理了下她浅褐色的职业套装,外套没有腰,剪裁也是让人不能从脖子以下判断出是男是女,就像是长袍一样裹了个严严实实。
  她离开了车,路过一块立在低矮的仙人掌和山艾树丛中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亚利桑那州立监狱——图森”。这是贫瘠荒芜的沙漠中间一块小小的绿洲。
  又是一天在她已经当作是自己家的地方工作。
  她走向入口,大院的四周被围栏围起来,高高的围栏上布满了可怕得足以致命的铁丝网线圈。囚犯们在干燥满是灰尘的院子里往返锻炼,队伍最末的那个穿着橘色的囚服:有些穿着宽松的长裤和橘色的T恤,有些人在沙漠寒冷的早上选择穿上一件橘色的卫衣,但是所有的衣服上都印着三个巨大的黑色字母——ADC,亚利桑那州狱政局。
  她在一个机械库里递交了扫描通过安检程序,两扇厚重的金属门由控制站里的警卫操作后缓慢滑开,她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第一扇门没有完全关闭之前,第二扇门不会打开,所以有那么片刻她被困在了两扇无法打开的门之间,这叫做“舷门”。她走出了第二道门,门铛一声闷响在她身后滑动关上,她朝身后的警卫挥了挥手表示谢意。
  右边一块熟悉的牌子上写着“欢迎来到亚利桑那州立监狱——图森——中等安全级别监狱”。“中等”其实是用词不当——除非让你出去——没人从这里出去过。
  “亚历亨德罗,”艾琳高兴地朝她最喜欢的警卫打着招呼,他们在里面碰个正着,“早上好。”
  “见到你真好,艾琳,”他回答道,非常自然地用她的名字跟她打着招呼,而不是才开始的时候用的帕尔默女士,艾琳坚持让他们都直呼大名。他护送她到旁院,在这里艾琳会工作一整天。
  “你女儿上周的生日派对怎么样?”艾琳问道。
  “她可开心了,”他咧开嘴大笑着说。“气球人大受欢迎。而且比请魔术师便宜很多。”他说道。
  艾琳点点头,“明智的选择。魔术师可能受欢迎也有可能不会。而且气球人吧,表演完了,气球还可以留给孩子们。”
  他们进入了旁院,最突出的特点是有一辆巨型拖车停在正中心,这是一个长方形的集装箱,没有与十八轮大货车连接。临时的木楼梯连接着入口。
  在拖车里面铺着地毯,一个办公室,最重要的空调系统,和一个光滑白色像甜甜圈一样的核磁扫描设备,在甜甜圈空心下面有一个垂直的平台。平台可以将病人的头部和身体上部滑动送入白色的圆环内,圆环内可以产生强烈的磁场,对于病人进行无线电频率脉冲密集扫描,绘制出脑图谱。拖车还可以移动,不过现在似乎是永久性固定在监狱围墙中,艾琳把这里当作办公室,一周工作三四天,好几年来一直如此。
  他们来到了拖车,艾琳递给亚历亨德罗一份打印的名单,“我今天的安排可紧了。”她说道。
  “你的安排什么时候不紧了?”他愉快地调侃道。
  他们热火朝天地聊了五分钟,然后亚历亨德罗走开了,一会儿带着一个名叫约翰的犯人回来了,他虽然身穿橘色囚服,但是却没有其他镣铐。
  “帕尔默小姐,欢迎回来,”约翰献殷勤,“你周末过得还好吗?”
  “不错,”她平静地说道,不带感情。她要保证能够表现得专业,但是决不是友好。不过要做到这点挺难的。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比她一同工作过的许多男性同事都更有魅力——这就说明了很多东西。他非常放松,又自信。他中等身材,不过即使穿着橘色囚服,他依然努力显得很整洁、优雅。蓝色眼睛在黑色头发映衬下分外突出,阳刚匀称的脸,没有纹身,没有耳洞,古典的俊脸一丝不苟。
  “准备好今天的治疗了吗?”艾琳保持着平静的声调问道。
  “当然了,”约翰热情地回答,“期待已久了。”
  是的,他曾经完美无缺,帅气优雅让人心跳。也是正是优雅的他在三年前,用轮胎撬棒将一对年轻夫妇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酱。那对夫妇外出约会,闲逛时停下来热吻的时候,倚靠在了他的车上,不小心将他的车刮花了……
  完事儿后,约翰冷静地把作案工具轮胎撬棒带到附近的空地烧毁,然后回到住处冲澡,将身上大量的血迹洗刷干净,然后点了一份意大利香肠披萨——因为耗费了不少体力——最后竟然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点播有线电影来看。
  因为发生在深夜,没有目击证人,警察全凭运气而不是技巧在五个月后将他抓获。当被问到他是否因为自己所作所为感到懊悔时,他满脸疑惑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感到悔恨?他们罪有应得。我才把我的车重新保养了。他们都不在乎我,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
  艾琳每次见约翰都要努力提醒自己约翰为什么进的监狱。他朝她友好地微笑着,“我们开工吧,”他说道,整了整他的橘色囚服。
  艾琳点了点头,表情保持平静,她冷冷地想,是的,这个约翰真是容易迷惑人。她深吸一口气,将他带进拖车,她在后面跟着。
  亚历亨德罗看着他们俩进去后,等着门关闭后,然后自觉回到拖车入口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2
  艾琳已经读研究生五年多了,她早就应该完成论文了,但是现在还有至少一年的样子。事实上她并不在意。她有更大的目标,所以她不着急。即使她的论文导师杰森·阿普卡教授苦口婆心地催她尽快完成,她做得非常出色。但是被几次跟她的工作无关的突发的不幸事件耽搁了。研究生就是苦力,她不需要任何监督,有着比尖刀还细腻的心思,比学校里任何人都投入。她知道阿普卡不会催她拿到博士学位。
  约翰正在填写一份标准问卷,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杰森·阿普卡的时候。那时她被六个研究项目录取了,她在回复学校之前,她跟杰森约见。她第一次来到亚利桑那大学。她第一次来到亚利桑那州。
  学校坐落在图森索诺兰沙漠里的一片绿洲之中,一平方英里大小,围绕图森有五座小山脉,学校就在其中一座贫瘠的小山脉脚下。主校区很大一部分是一个植物园,周围的植物,许多仙人掌标上了记号,可以自行参观校园。
  这里不是录取了她的普林斯顿大学或是芝加哥大学,但是这里对于她的专业来说,却是学术水平最高的,生机勃勃的学校园区有四万名学生。是的,夏天的时候这里热得像太阳表面一样,不过每一学年的大多数时候,这里都是充满阳光的,气候宜人,而且她确认了学校对于空调问题非常重视。
  在参观了校园后,顺便吃了点午餐,她走向阿普卡博士的办公室赴约。跟她握了手后,他示意艾琳就座,面前一大张书桌堆满了学术论文和一些文具,博士必须把其中两摞书移开,他们才能面对面看着对方。
  “谢谢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阿普卡博士。我非常感激。”
  “不用谢,”他回答道。“叫我杰森就行了。”
  她应了他的要求,他继续说道,“我们系已经录取你了,但是你还没有接受。”
  “还没有。我想亲自见见你,然后再作决定。”
  “那就是说你对我的研究有兴趣咯?”
  “很有兴趣,”艾琳答道,“我怀着极大的兴趣读了您所有的论文。你和监狱犯人的接触非常吸引人。不只是那样,”她重新整理了下言辞,“是开创性的。”
  阿普卡忍不住微笑起来,“谢谢,”他说道。“我非常赞同你的说法,不过我还是得谦虚点。”
  艾琳大笑。
  阿普卡扬起了他的眉毛。“艾琳,学院非常期待你的加入。他们发给了我关于你的资料,我可以看出原因。GRE高分,成绩优异,所修的专业课程非常广泛,神经科学与心理学结合,甚至还有分子生物学。你的课程难度超越了大多数学生,而且表现优异,令人吃惊。”
  她点头表示感谢。
  “那么你想让我给你解答些什么问题呢?”他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研究课程的要求,研究要求,教学要求——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还可以向你介绍校园文化、气候,任何有助于你下定决心的问题。”
  “谢谢,嗯……杰森,”她的语气怪怪的。“但是我其实真的想做的是进一步了解你对监狱犯人的研究。你的方法和结论挺直接的……具有深远意义。但是我有一些问题是关于您研究的具体细节。”
  “好的。”
  “我知道你对囚犯进行核磁扫描。我也知道你所发现的成果。但是你怎么做的?实际是怎么进行的?是你进入监狱里面?还是犯人被带到医疗机构?”
  “整个研究都是在监狱实地进行的,”他回答道。
《变态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