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李锐谦复又调出控制室内的无声监控,四眼汪和刘水的后脑勺出现在屏幕上。和彩排时一样,四眼汪操作着控制台,刘水默默地看戏。然而在九点零几分的时候,四眼汪似乎发现了什么,与刘水交谈,两人探身看了看观众席。
  “哈,刘水果然在刻意隐瞒,他们明明看见走上舞台的人是谁了。”贝都维说。
  “唔。”李锐谦反反复复回看录像思考着。
  保安室的门被“砰”地推开,“你们是谁啊,谁允许你们待在这里的啊,这里的保安人呢?”两人被来到现场的警察赶了出去。
  警方到来后展开了取证调查,对剧社成员进行例行问话,似乎并未发现什么疑点,警察最后找上了宋东东。
  “你叫宋东东?是死者丁香的男朋友?”警察问。
  东东紧张地舔舔厚嘴唇,“……我是。”
  “跟我们回局里做下笔录。”
  “我,我,我并没有做什么呀。”宋东东求助地看着其他面无表情的社员。
  高山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我陪你一块儿去。”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走一趟吧,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李锐谦紧皱着眉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贝都维一连喊他几遍他都没听见,“你等在门口,我去取车。”
  李锐谦点点头。贝都维快步走进剧院隔壁的办公楼停车场,在昏暗的车库里忽听到一男一女的低语声。贝都维悄悄停了脚步,握紧车钥匙不发一声躲在转角阴影里侧耳倾听。
  他听见女人带着哭腔的责问,“她们都死了,都死了!都是因为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呀?这是为什么呀?”令贝都维感到意外的是,那竟然是林汶静的声音。
  随即男人的声音响起,虽然他已刻意压低,但那经过舞台训练的嗓音绝对错不了。
  “我什么都没有做,她们都是过去时罢了,反正现在她们也都已经死了,过去的就让她们都过去吧。你要相信我,现在你才是我的唯一,我会保护好你的。”王恩泽信誓旦旦。
  “你唯一想保护的只是你的人气而已,你永远都在粉丝群内外高调宣称单身。我爱你,恩泽,可是你究竟爱我吗?你什么时候能考虑下我的感受?我再也不想这样偷偷摸摸地当你的秘密情人了,我要光明正大地做你的女朋友。”林汶静的声音里透着坚决。
  “别傻了,静,我当然爱你,也知道你想要什么,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等这阵子风波过去,我就对外公开你的身份,不过眼下时机不是很好,你也不想引人议论的对吧。”引擎声盖过两人的轻声细语,车子发动离开了。
  贝都维头脑中一片混乱,原来林汶静是王恩泽的秘密情人,听他们俩的对话,莫非不止林汶静,就连丁香和马能能也都曾经是王恩泽的秘密情人。王恩泽为了保持在女粉丝中的高人气不肯承认恋情,难道遭遇逼宫的他不惜除掉曾经的秘密情人来保住自己单身的状态吗?可是现在连林汶静也不甘于地下恋情了,是否下一个遭到毒手的将会是林汶静呢?作为王恩泽秘密情人的林汶静,究竟为他守着多少秘密呢?
  
  ☆、第十一幕 记者去哪儿了
  贝都维驾车驶上延安路高架,迫不及待地把刚才停车场一幕告诉了李锐谦。李锐谦却不以为然,“俊美的脸庞,修长的身材,舞台级专业的含情脉脉眼神,迷人的嗓音说起甜言蜜语来如鱼得水,再加上对女人细致入微的洞察力,恐怕没几个女人能抗拒王恩泽的魅力。着装永远时髦光鲜,手机里各路女人联系方式一大堆,平日里目光老在搜罗美女,约炮神器手机里没少装,口袋里总少不了冈本,夜店酒吧里的座上宾回头客。王恩泽是个精力旺盛的人,排戏的时候情绪饱满全情投入,没戏时唯一的业余爱好便是泡妞,他以收集美女为人生乐趣,自然不会放过丁香和马能能这两棵鲜美的窝边草了。”
  “马能能是高山的未婚妻,丁香是宋东东的女朋友,王恩泽不想因为女人和圈内兄弟翻脸,于是喜新厌旧的他借口为人气保持单身与之断绝了关系。两个可怜的女人伤心欲绝选择了自杀,留下话给他‘我爱你,对不起’,这很像是出自一个被爱逼到绝路上的女人之口呢。”
  “别忘了丁香身上残留的麻醉剂,如果丁香是被麻醉后吊死的,那么死时身上也曾有过奇怪香味的马能能可能也遭遇了同样的犯罪手法。你说过马能能不用香,而丁香一向有使用香水的习惯,凶手为了掩盖氯仿的气味特地在马能能尸体上喷洒了香水,对于丁香则连这一步骤都可以省了。今天如果不是我在场,甚至不会有人注意到气味的疑点,我已经跟法医说过麻醉剂的可能性,等检测报告出来就能证实她们的死亡是不是自杀了。”说着李锐谦掏出贝都维的相机浏览起照片来。
  “如果证实是谋杀,王恩泽一方面有动机,他在遭遇先后两任情人的逼宫后决定除掉后患;另一方面王恩泽有充裕的作案时间,他和丁香的出场戏目一样,在第七幕到第十幕之间是空闲的。他说他独自待在男生化妆室补妆,你和东东第九幕结束了去化妆室时他却不在里面,他在第十幕唯一模糊的不在场证明是由秘密情人林汶静提供的,根本站不住脚。王恩泽完全可以敲开隔壁丁香化妆室的门,约她到第二道幕后动手杀害她,秋千处对于幕前和侧台候场的演员都是视觉盲点,他布置完自杀现场再折返回化妆室留下遗言,随后若无其事地回侧台候场。”贝都维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却见李锐谦看着相机屏幕没啥反应,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被放大了的照片细节,梳妆台上一支印有娃娃图案的口红,贝都维突然灵光一闪,“嘿,我见过那支口红。那是林汶静的,去夜店那天她曾借给丁香用过。”
  “是嘛,那么这上面有丁香的指纹也很合理了。”李锐谦点点头说。
  “怎么,你怀疑林汶静?那不可能,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贝都维回想起了夜店里王恩泽与丁香的激情拥吻和林汶静的提前离席,“呃,也许也不是不可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林汶静爱王恩泽,她有强烈的动机要独占王恩泽的爱,那么就得除掉前两任藕断丝连的旧情人。她有高超的化妆技术,也有第九幕一幕戏的空闲时间除掉丁香,最后路过化妆室借口拿包时顺便留下遗言。”
  “别忘了两任女一号都死了,接下来女一号的位置也空出来了,林汶静她可是两起死亡事件的获益者,爱情事业双丰收。”李锐谦迅速翻过一组林汶静和杜霄威在台上表演的照片,继续向前浏览,他皱皱眉头不满道,“你怎么拍来拍去都是拍舞台上演员的照片,怎么就不想到拍些剧场内的照片呢?”
  贝都维小声嘀咕,“谁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本来只准备拍你的老态发发朋友圈的。”
  “你的位置太靠前角度不好,拍不到什么有用的,监控图像又不够清晰。要是能找到最后一排中间那台摄像机的带子就好了,可惜不知道是剧院的人,还是媒体的人。”李锐谦把相机搁到一边无奈地说。
  贝都维得意地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在李锐谦眼前晃晃,“摄影师是青年报社的。”
  “哟,可以的嘛。”李锐谦眼前一亮,“好极了,我们就去会会这个梁晓。”
  贝都维呆立在陕西北路66号的科恩国际中心大厦楼下,秋风卷起扬尘吹得他头脑中一片混乱。此事的猫腻真不是一点点啊,手里灰色名片上青年报三个字分外鲜红。脑海里刚才大楼保安说的话盖过车水马龙的鸣笛声,在耳边反反复复地响起,“你们找青年报社啊,不是开玩笑吧?青年报社老早搬走来,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哦。”
  李锐谦在不远处打完电话朝他走来,“辗转找到梁晓了,话剧公演那天在深圳出差,今天才去新闸路上班。怎么样,还去跑一趟吗?”
  “既然梁晓都有不在场证明了还去干吗呀?”贝都维垂头丧气的。
  “唔,你那当新闻记者深挖不懈的精神上哪儿去了?”李锐谦一把夺过梁晓的名片,“哪怕这条线索还有一点用也要追追看不是吗?”
  贝都维点点头掏出车钥匙,“走,我们这就去。”
  两人来到新闸路的青年报社编辑部。
  “梁老师,有两位复旦新闻系的学生找您,他们说和您通过电话。恩,好的。”微笑的前台打完内线电话后让他俩在门口的沙发上坐等一下。
  过了不多会儿,一名胖胖的中年妇女出来了,“我是梁晓,你们找我?”
  贝都维吃惊地张大了嘴站起来,这个玩笑开得太恶劣了,不仅地址不对,甚至连性别都不对。李锐谦起身简略地解释了来意,并给她看了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没错。”梁晓仔细看了看名片后说,“不过是很多年前的旧名片了。地址早换了,我也从摄影记者转成了编辑。不管是什么人给你们的名片,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贝都维描述了假梁晓的模样、身材和穿着,问梁晓对此人是否有印象。
  梁晓摇了摇头,“我不记得周围有哪个人符合你的描述,再说你的描述也比较笼统,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随便哪个男青年都可以伪装成那样。”
  “那么您一般是如何处理旧名片的呢?”李锐谦问。
  “这哪里记得,我以前是出去跑新闻的摄影记者,名片发给过很多人。每有地址或电话的变动就会印新名片,没发掉的旧名片就直接扔了。看起来我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
  本来对拜访梁晓一行贝都维就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但在见到梁晓本人后,贝都维更加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耍了,气不打一处来。李锐谦坐在副驾驶上也一声不吭,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
  沉默许久的李锐谦忽然开口说话了,“假梁晓的位置在二楼包厢的阴影里,监控无法拍到他的脸,进出门口时他戴着帽子,眼下我们唯一可以依赖的记忆力来自于你,贝都维。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你不许刮胡子。”
  “什么?刮胡子?这和胡子有什么关系?”贝都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剧场里那么暗,我都快不记得那人的长相了。”
  李锐谦反倒笑了起来,“有点信心嘛,此人只要存在于世间,就一定能被找到,关键是用对方法。剧社死亡事件的幕后凶手虽然狡猾,但终究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只要能找到这个假记者,就不愁没有证据。”
《花园里的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