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走在巷子里的时候,我爸还回头问老太太是不是有个女儿,不如叫着她一起到家里吃饭,老太太阴阴地笑了笑:“呵呵,她已经吃过了。”
在我听来,老太太当时的笑声就是阴沉沉的。
不一会,我爸就回来了,老太太就跟在我爸身后,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我爸刚才为什么是那种表情了。
老太太的脸很白,白得像张纸,脸上的皱纹很深,就好像是用刀子割出来的似的。而最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是她那双眼,乍一看那双眼特别浑浊,连眼白都透着一种黄色,可要是和她对视一会,就会发现她的瞳孔虽然很小,但特别得黑,就像是用凿子在眼睛上钻了两个很深的小洞,深不见底。
她一进屋,就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头皮发麻。
这时我妈从厨房出来,正要和我爸说话,就看见我爸身后的老太太,脸色也变特别不自然。
我爸赶紧给我妈介绍:“这是李大娘,住咱们家楼下。哦,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李居士,咱们能搬到这来,还是她给咱算的呢。”
我妈很勉强地冲李老太太笑了笑,权当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又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我爸,那眼神好像是在问我爸:“你咋没去找老柴头呢?”
我爸就解释说人李居士是个高人,听说咱们家出了点事,特地上来看看,还让我妈多炒两个好菜,招呼招呼人家。
当着李老太太的面,我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我看的出来,我妈对于李老太太,是没有什么好感的。那天晚上,我妈也没多准备什么饭菜,晚饭还是和平常一样,炒了两个放肉很少的半荤菜,又煮了稀粥,热了馒头。
其实之前我妈算准了老柴头会来,还从市场买了一只烧鸡,可那天晚上,我连烧鸡长什么样都没见到。
对于此,我爸也没说啥,李老太太看样子也不在意,这顿饭,她只喝了一小碗稀粥,连馒头都没吃。而且吃饭的时候,她时不时会盯着我看,好像她想吃的不是桌子上的饭,而是我的肉!
李老太太的行为,我爸妈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妈看李老太太时的眼神明显变得特别厌恶,而我爸脸上,则是一种很深的担忧。我知道我爸在担忧什么,李老太太看我时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了老柴头。
可老柴头盯着我看的时候,虽然两眼直勾勾的,被他看多了,我却总能感觉到他的眼神特别亲切,就像我爸妈看我的时候一样。可李老太太不一样啊,她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子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吃过饭之后,李老太太就由我爸带着去了我的卧室,我跟在我爸身后,就看见李老太太在进屋的时候朝写字台看了一眼,然后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在写字台上,摆满了老柴头给我的那些小玩意儿。
之后李老太太在我屋里简单看了两眼,就对我爸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这地方常年不住人,吸引了一些孤魂野鬼来寄宿,这种事常见得很,也容易处理。”正说着,她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铜黄色的东西,又将那东西递到我爸手里。
我爸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是一枚看起来有年头的铜锁,在锁的两面各有一张人脸。说是人脸,其实又不太像,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锁上的图案已经不太清晰了,只能隐约看出“脸”的轮廓,只不过在眼睛的位置用凿子凿出了两个很深的小洞,格外的清晰。
看到那双眼的时候,我仿佛有种错觉,好像李老太太正在死死地盯着我。我想,我爸当时肯定也有类似的感觉。
就听李老太太在旁边对我爸说:“你把这枚铜锁挂在门梁上,从今以后,邪祟就不敢进你们家门了。行了,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以后有什么事啊,在楼上喊我一声就行,楼上楼下的跑,怪麻烦的。”
我爸将李老太太送出门口的时候,本来看她年纪大了,想扶着她下楼,可李老太太拒绝了,说自己还没老到那个地步,不用别人搀扶。
她下楼的时候,脚步确实很稳健,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李老太太走路时的姿势,总给我一种很僵硬的感觉。
目送李老太太走远了,我爸才关了门,从后阳台找了钉锤,打算把铜锁钉在门梁上。
我爸朝着门框上砸钉子的时候,我妈还忍不住说了句:“我咋老觉得,这个李居士挺邪乎的呢?”
我爸钉好了钉子,又把铜锁挂上去,才转过头来对我妈说:“我也觉得这人挺怪的,不过我就寻思着吧,可能他们这种人都是这样,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老柴头的时候吧,当时我觉得老柴头也挺怪异的。”
我妈看了眼门梁上的铜锁,没再说什么。
我也正抬头看着那枚铜锁,当它被挂在门梁上的那一刹那,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整个人一下就变得迷糊起来,昏昏沉沉的,我记得之前好像想跟我妈说什么话来着,可这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当天晚上,敲窗户的声音果然没有出现,我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床的时候还感觉没睡够似的,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
不只是我,我爸起床之后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他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抽烟,可这天早上,我却看见我爸把烟拿反了,他嘴里叼着烟头,用打火机把过滤嘴给点着了,而且我爸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不对劲,就坐在床上,右手夹着烟,左手抱着烟灰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明明知道他把烟拿反了,也懒得去提醒,当时的感觉就是特别懒,不管是身子还是脑子,都懒得动。
快七点半的时候,我爸草草收拾了一气就出门了,刚到门外的时候,我爸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转过头来问我:“昨天晚上没事吧?”
我眼皮都不想抬,胡乱点了点头,说:“没。”
我爸这才松了口气,匆匆下楼了。我还听见我爸下楼的时候,一个人在楼梯口念叨着:“看样子,这个李居士还真是挺灵验的。”
我爸走了以后,我就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至于电视上演得是什么,我不知道,就是盯着电视发呆,稍微动一动脑子就觉得特别累。
今天的太阳很好,我只能把阳台上的窗帘全都拉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不想见到太阳光,总觉得阳光特别刺眼,晒在身上特别得热。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待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我妈回到家,她才把我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第十九章 追魂夜
从小,我妈就特别关注我的学些,把我拉起来之后,我妈的第一句话就是:“作业做了吗?”
我说了声“没有”,就乖乖回卧室写作业了。
说来也怪,我这一上午都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可一坐在写字台前,突然就变得特别清醒了。当时我也没多想,从书包里拿了课本和习题本,开始做暑假作业。
其实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小学生的暑假不就是应该玩的吗,为什么要布置作业?关键我们那时候的暑假作业,从放假第一天开始做,一直做到开学也做不完。
可在这个暑假,如果不是因为有这样一份永远做不完的暑假作业,守正一脉的传承在老柴头那一代就要断了。永远写不完的暑假作业救了我的命,或者说,是写字台上的那些小玩意儿救了我,这些由老柴头亲手做出来的小东西,都沾着一股守正一脉特有的灵韵。
这一个暑假,可以算得上是我小学时代最无聊的一个暑假了,暑假作业做不完不说吧,电视只有一个台,因为家里没钱了,我爸一直没装闭路线,而且在整个小区里也没有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我一个人在家憋了整整两个半月,差点给我憋出毛病来。
在这段日子里,我最想念的人就是老柴头和我大舅。
也就是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爸和我妈总是不停地生病,虽然也没什么大病,不是口腔溃疡,就是身上起了疹子,再不然就是轻微的头疼。这些病几乎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可终究让人难受。
另外,在这两个月里,我们一家人都变得特别嗜睡,尤其是我妈,她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就要起床,总是说自己睡不够。
不过对于这些大大小小的异常,谁也没有特别去在意,也懒得去在意。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假期末的最后一天晚上。
那天,我和平时一样九点钟就上床睡觉了。这一个暑假过来,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沉,可这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就是睡不着,可越是睡不着,就越是感觉困。
《黑水尸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