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悦欣怒火中烧,正想上前理论,但眼角的余光瞥见正要进来的星允哥哥,就眼中泛泪委屈道:“若宁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悦欣,如果悦欣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姐姐原谅,莫要怪责悦欣。”说完又朝若宁恭敬地见了个礼。
若宁低头不语,林昱进来她也没有招呼,只顾悬腕临帖。
林昱无视悦欣伸过来的手,走到若宁身后将她环住,白皙修长的大手握住她执笔的柔荑,温热的气息洒在若宁耳际,“除了阿宁,我从不曾与别人有过婚约。”这话像是说给悦欣听的。
少顷,林昱又带着若宁习了两字,继而温声道:“为夫近来出门在外,全靠你在家竭力操持,着实委屈了你些,等诸事安排妥当之后,我就每日陪你花前月下,吟诗赏月可好?
“如此,甚好。”若宁莞尔一笑。
悦欣看着眼前把她视若空气的二人,恼地一跺脚,就摔门出去了。
若宁看悦欣已经离去,就离了他的怀抱,颔首道:“夫君若是有意纳妾,妾身亦不会阻拦,夫君且按自己的心意来就好,不必顾及我的感受。”
林昱心中猛地一阵抽痛,上前握住她的手,脸色铁青:“我对你的心意,你当真不懂么?”
若宁第一次见他表情如此严肃沉郁,心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二人自成婚以来,从未坦诚相待,感情并不深厚,而且尚未行周公之礼,怎能谈得上真心二字,连夫妻二字竟也谈不上罢。沁姨说得对,男人就是喜新厌旧的多情种子,那丫头来了之后如此粘腻着你,你怎不与我解释!
“夫君说笑了,你的心意,我当然知晓。若真有一日你看上哪家贵女小姐,妾身自会做那大度夫人,绝不会生出怨怼之心。”若宁赧然答道。
林昱神色黯然,握着若宁的手滞了一滞。
第10章 惊鸿
慕容泽照例睡到日上三竿,随从高兴侍候在门外,听到房间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就弯腰贴着门缝轻声提示道:“爷,今儿个您要跟江二小姐去逛街的,一大早江二小姐和林家的二少爷就已经出门了,临行前让小的知会您一声,他们在西街桥头等您。”
慕容泽出来用手遮了遮头顶上白花花的日头,睡眼惺忪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怎的也不叫我一声。”
高兴赶紧解释:“是爷您自个不让小的们打扰您睡觉的,您说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要来吵您。”
慕容泽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小兴子,去牵我的马来。”
待慕容泽骑马赶到西街桥头,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现下虽已立秋,但这几日艳阳高照日头毒辣辣的,偶尔有一丝风来,热力也丝毫未减,秋老虎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
若兰正手执纨扇立在一颗古枫树下,见他来了,就摇了摇扇子算是打了招呼。慕容泽见她今日黛眉轻扫,腮凝新荔,丹唇皓齿,鬓边垂下两缕青丝,两边耳上各坠着长长一滴翠蓝耳铛,一头秀发顺顺披下,只挑起几撮用素色莲纹银玲排梳轻挽在脑后。一双桃花凤眼微睨,微笑时颊边泛起一对浅浅梨涡,似双瞳剪水迷春/色,顾盼神飞落玉妍。
慕容泽心下赞叹道,这小丫头打扮起来竟是这样楚楚动人,但是又觉得盯着她看有些失礼,遂指着若兰腕上露出来的红色镯子道:“这玉镯很是不错。”
“姐夫说这是上好的鸽血红呢,只是与我这衣服颜色不称,若不是阿娘的遗物,我才不会戴着呢。”若兰边摇扇子边说道。
今日若兰还是一身浅碧色窄袖长襟褙子,下身半及膝琉璃白裙裾。这是以前他们姐妹俩个的打扮,因碧色布料便宜,若宁又甚喜碧色,采莲时没入碧荷丛中便不见了踪影,是以每每做新衣的时候二人都是差不多样式,若兰有些衣裳便是阿姐的衣服改小的。穷人家一般都是窄袖以便劳作,若宁成婚之后,尝试了不同的颜色和衣料,样式也从窄袖变成宽袖,略施粉黛,更显清丽脱俗,人淡如菊。而若兰却一如既往地一身碧色农家女儿打扮,连半夏都比她穿得精致明艳些。
这时在古枫树下乘凉的一位老者吹起了笛子,笛声清亮悠远,悦耳动听,曲调如碧波阵阵,万壑风生。
若兰听得兴起,就把纨扇扔到慕容泽怀中,“帮我拿着。”
只见她轻移莲步,轻轻向一边扭身,两手捻作兰花,一上一下放在颊边,手臂随着音律缓缓甩出。笛音渐急,若兰的步伐亦变得欢快灵动起来,时而旋身时而下腰,素手轻扬纤足挪转,儒裙随着舞姿扬起旖旎,姣姣兮如霁月初开,婀娜兮似杨柳扶风。
忽而一阵微风吹过,红色的枫叶在她身旁飘落,零碎的阳光映起片片斑驳,慕容泽见她衣袂翻飞双眼迷醉,眼神中跳跃着喜悦又安宁的光芒。明明是夏末初秋的景象,但是他的心上却是如沐春风繁花开遍。
待老者的笛音慢下来时,若兰一边轻舒云手,一边开口唱道:“二月春水向东流,三月黄莺满山游,采茶姑娘采茶忙,采得茶来漫山香,阿哥对面把歌唱,畈上畈下来插秧,阿哥阿妹情意深,溪水清清溪水长……”
“若兰姐姐,我要吃冰糖葫芦。”不远处的智允叫道。
“来啦来啦。”若兰应了一声,就放缓了舞步,捻起披帛向老者行了一礼,又从慕容泽手中取回扇子。
“舞的不错,歌也好听。”慕容泽嘴角漾着一抹笑。
若兰回身边走边道:“我只会跳个采茶小调,我阿姐跳舞才厉害呢,两年前花朝节上的花神大典,阿姐可是打败了众多名伶舞姬贵族小姐,夺得第一名的花神呢。你明年春时若是还在这里,就能赶上下一届的花神大典了,只不过阿姐已经嫁人,不会再去比试了。”
“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慕容泽看着她,浅浅吟道。
“你一个人在这里瞎嘀咕什么?”若兰问他。
“没什么,走吧。”慕容泽收起笑意,大步上前。
三人来到卖冰糖葫芦的摊贩前,若兰取下三支糖葫芦,一只递给智允,一只递给慕容泽。慕容泽正要取出钱袋付钱,若兰拦住他的手说:“今日我请客,当是还你上次天香阁的礼了。”
“你只请我吃这个,倒是我亏了。”慕容泽接过冰糖葫芦,打趣道。
若兰咬下一颗糖葫芦,鼓囊着嘴含糊不清道:“看你模样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花点小钱无关痛痒,我今日可是带了全部家当,你说罢,你倒是亏与不亏?”
小贩抬袖掩口打着哈欠对若兰说:“姑娘,三文钱。”
若兰从荷包里取出钱给了小贩,三人边吃边走,一路上看到很多行人和摊贩都是哈欠连连,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
若兰疑惑道:“好奇怪啊,现在还没到晌午,怎么一个个都昏昏沉沉的。”然后抬头瞄见前面巷口飘着一幅幌子,上面赫然写道“姚记包子”四个大字。若兰带着他们二人来到街边的空位上坐下,对着里面叫了一声:“老板,来三笼肉包子。”
“好嘞。”一句响亮又带着抑扬顿挫的声音答道。
慕容泽正襟危坐,略有不安。
若兰看出来些端倪,打趣地说:“怎么,大侠,当街吃饭不习惯吗?”她见慕容泽不吭声,又说:“这家姚记包子个头大,皮薄馅多,好吃得紧呢。”然后对智允使了个眼色,智允吞了口包子,赶紧点头称是。
慕容泽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肉包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眼睛一亮赞道:“确实不错。”
“是吧是吧。”若兰会心一笑。
过了一会儿,若兰见很多人行色匆匆朝城隍庙走去,就问旁边擦桌子的小二哥是怎么回事,是否有什么庙会。
小二回道:“姑娘有所不知,近日来有个蓬莱仙人隔三差五的在那里赐仙药,听说那仙药灵的很,人吃了立马精神百倍力大如牛的,那个仙人每次设坛赐药都是万人空巷呢!”
“这么邪乎,吃完我们也瞧瞧去。”说完向慕容泽眨了眨眼睛,慕容泽刚想说什么,被若兰打断道:“你可别说你不感兴趣啊。”
城隍庙门口黑压压的都是人,若兰挤破脑袋也没挤进去,慕容泽拍拍她的肩道:“跟我来。”
慕容泽带他们走进一个小巷,找来两张梯子搭在墙上,就和若兰爬上梯子,叮嘱智允在下面呆着不要乱走。
他们的视线越过墙头,看到城隍庙里面人头攒动,中间有个道士模样的人在设幡祭坛,手中拿着一把桃木剑在空中舞来舞去,口中似振振有词,他身旁的小道童就负责维持秩序和分发一包包的仙药。
《莲心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