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春山,开门啊,开门啊春山!”冯蕾对着那扇门“砰砰”地敲了几下。
  没人应。
  “他是不是不在家啊?”文馨问。
  冯蕾看了文馨一眼,又开始“砰砰砰”地砸起来:“快点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狗娘养的!你脑子进尿了是不是,你最好快点开门!开门!”
  冯蕾气急败坏,用脚踢门,用身体撞门,歇斯底里……砸门声震耳欲聋,她也不怕扰到周围的邻居。
  文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地站着。
  “让你躲!”冯蕾冲到外面,从破烂屋蓬下摸出一把用红色毛线拴住的钥匙,那毛线已经发黑发霉。她开门时手哆哆嗦嗦的,一推门,面前一顶黑黑的火盆就把文馨吓到了,而冯蕾立刻扑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
  春山不可能在——文馨猜中了。
  冯蕾对着那个火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一反刚才的恶妇形象,眼眶里瞬时多了两把断了线的透明珠子,不是一颗颗的掉下来,而是成串地掉,又急又快,一眨眼就要落满火盆了。
  “蕾蕾,你,你哭什么……”
  “我猜……春山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怎么会呢,不会的,你别乱想……”
  这时文馨看见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一个大汉,他上身没穿衣服,下身穿一个大裤衩,松紧带耷拉着,对文馨结巴着说:“你……你哪儿的?”
  “请问何春山去哪儿了?”文馨问。
  那大汉看了看四周:“鬼……鬼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大汉走了之后,文馨随便看了看,到处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从地板上捡起了一张纸片,是张名片,上面写着:普恩中外合资医院副院长戴文仲。
  戴院长的名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何春山到底怎么了?
  27
  文馨要送冯蕾回医院,但冯蕾执拗不肯,突然对文馨说:“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春山的吗?”
  “我和春山,最初是一起干小工的。每天坐同一个大卡车去城里,来来回回。好多天我们都没说过话。终于有一回车要开了,他跳下车说要去商店买汽水,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我说我凭啥跟你一起去啊?他说不去拉倒。后来我说我去,你要是给我买一瓶可乐我就去,他同意了,我就和他一起跳下了车。后来他每天给我买一瓶可乐,就这样,我成了他的女朋友。”
  说完,蕾蕾便一个人默默走了。
  蕾蕾的话让文馨很震撼,她从来都不知道爱情还可以这样淳朴、简单。
  其实她的爱情也很简单,一辈子只找一个人,只谈一场恋爱,只分一次手,包括——走进坟墓的那一次。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蕾蕾和自己之间有一种莫名的联系,具体是什么联系她也说不好。
  还会再见到她吗?
  此时她已经回到了武康大楼,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忽然发现门没锁。
  难道是刚才出门时忘记了?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小狗乐乐迎了上来,对她不住地狂吠。好像她身后还有个什么人,凶悍的狗眼似乎恨不得“掐”死她。
  文馨喘着粗气抚摸着乐乐身上的毛:“别叫,嘘,别叫……”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四周,怀疑房间是不是进了什么人。
  狗渐渐在她的抚摸下停止了叫声。
  文馨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把门把手拧上,突然觉得门把手上有水。
  哪里来的水?
  她回过头来,发现乐乐身上也是湿的。
  不对,是自己的手上有水。
  和上次一样,她照例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湿淋淋的,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无数水珠正从皮肤上滚落下来,正在渗透她的内衣,她下意识地盯着裤管,裤管里也有水“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形成了一小汪水泊。
  并不只是一小汪水泊,漫地皆是水,正从厨房的方向涌过来……
  文馨立刻奔到厨房,发现里面已经“水漫金山”,无数的水正从水斗下面的橱柜里喷发出来,而水橱柜的木板正“砰砰”作响,好像有一头水怪在乐此不疲地撞击着。
  糟糕,水管!
  文馨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把钳子,手忙脚乱地冲上前去,刚一打开橱柜门,一股“巨浪”便冲着她扑过来,她想用手去堵管子,但冷水直接把她浇成了落汤鸡。
  文馨依然可以听见乐乐在对着自己狂吠,她开始感觉浑身湿冷,甚至有些神志不清……瞳孔也开始放大,涣散,继而模糊,越来越看不清楚……
  她一会儿感觉自己像坐在一条河里,一会又感觉自己像坐在一滩尿里。
  冥冥之中,她好像撞到了什么,她伸出右手往后一扶,心里“咯噔”一下,是一条人腿!
  文馨汗毛竖起,双脚像是焦糖果冻一样被黏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她回过头去,一双宝蓝色的高跟鞋映入眼帘。
  文馨抬头往上看,一张惨白的脸,和二月十四号一样,脸上黑色的烟熏和水溶在一起,形成一幅诡异的“水墨”。
  是安妮。千真万确。
  “骆老师走了,我们给他打个电话吧。”她幽幽地说。
  迷迷糊糊中她见安妮伸来一根手指,往她胸前轻轻一戳。
  文馨仰卧起坐似地朝着湿漉漉的地板卧了下去。
《女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