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五个老同学离开医院,坐车回五云仙宾馆。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进入宾馆之后,周驰驹快步走上楼梯。其他人明白了,也都跟了过去。在两廊中间的平台处,他们看到了条案和神龛,却没有见到五云真人。就在他们四处张望时,一位值班经理走过来,问他们有何需要。周驰驹说,他们几天前在这里求过签,非常灵验,想找五云真人,表示感谢。值班经理说,五云真人外出云游了,不知何时回来。五人都有些沮丧,也都有些茫然。
  来到黑云仙楼的二层,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似乎都想说什么,又似乎都在等待别人说什么。后来还是钱鸣松说,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晚上6点一起去吃饭。于是,五个人分别走进自己的房间,而且都关上了房门。
  站在安静的房间里,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李艳梅的心底油然升起。那感觉中既包含着悲哀和恐惧,也包含着忧虑和不安,而且还有一些隐隐约约难以捉摸的东西。她觉得精神疲惫,便躺到床上,慢慢地闭上眼睛。她真想睡一大觉,但是没有困意。她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突然,隔壁孙飞虎住过的房间传来关门的声音。虽然那声音很轻,但是李艳梅的听觉在内心恐惧的作用下显得非常灵敏,因此她毫不怀疑那声音的来源。于是她一翻身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没有人。她轻轻走到那房间的门前,仔细听了一会儿。她听到屋里有人走动,便打开房门。她看见姓沈的女服务员正弯着腰在床前打扫卫生。
  沈小姐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见是李艳梅,就直起身来,微笑着问:“李老师,您有事情吗?”
  “呵,没什么事儿。”李艳梅反倒觉得有些尴尬了。
  “您需要什么东西吗?”
  “不,不需要。呵,对了,这个房间先不用打扫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不会回来住了。”
  “您是说孙局长已经走了吗?”
  “哦,他……对,他是走了。”
  “那需要退房吗?”
  “暂时……先不用退了。我还得收拾东西呢。”
  “那好吧,我先走了。”沈小姐知趣地告辞了。她从李艳梅的身边走过去,在门口又回过身来说,“李老师,打扰您休息了,请您原谅。”
  服务员走了,门也关上了。李艳梅一个人站在孙飞虎曾经住过的房间里,默默地望着室内的东西。
  第9章 可疑的自杀
  武夷山市公安局刑警队长郑建军身材不高,小平头,国字脸,鼻直口正,浓眉大眼。虽然他已年近不惑,但是身材还像个体操运动员,而且是红光满面,看上去像个小青年。大概因为常年的烟熏酒泡,他的嗓音很有些沙哑。不过,也有人说他的声音“极富男性魅力”,“特招姑娘喜欢”。由于他性格开朗豪爽,爱说爱笑爱打爱闹,所以周围的同事都很喜欢他。不过,一旦他瞪起那双圆眼再用烟酒嗓吼人的时候,也能让人心惊胆战。
  女刑警王卫红的身材很好,相貌一般,再加上皮肤较黑,看上去像个吃苦耐劳的农村姑娘。她的个头儿比郑建军略高,长相也比较老成,两人站在一起,常被别人戏称为姐弟。其实,她比郑建军年轻十岁。
  郑建军很欣赏手下这员女将的工作能力和吃苦精神,所以在亲手办理重大案件时,总要带上她。眼前这起案件虽然不一定复杂,但死者是个大干部,市里点名让他“急办”,他只好把正在调查的那起走私案交给别人。对此,他心里很有些不痛快。不就是死了个局长嘛,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定还是自杀呢!如果死的是个平头百姓,早就送火葬场了。什么世道!郑建军在肚子里骂了一句。他这人有个刑警中少见的优点,不说脏话。用他自己的话说,脏东西不能“出口”,影响国家形象。有时候,一些难听的语词已经挤到嘴边,他能只做个口型,不出声,再给咽回去。他说,这叫“出口转内销”。牢骚归牢骚,工作还得照样干。郑建军找来王卫红,研究了一下有关的材料,决定先摸摸情况。
  5月7日,朝阳刚刚撕开山间的晨雾,郑建军和王卫红就开车来到五云仙宾馆。他们先在经理室找到冯大力。这位冯经理长得五大三粗,黑红脸膛,一身高档西装仍然遮不住农民形象。他见人说话时总是乐呵呵的,但是目光中带着狡黠和机警。听了郑建军的来意,他立即叫来前台服务员,让她向两位刑警介绍孙飞虎一行的情况。然后,他亲自带着郑建军和王卫红来到黑云仙楼,趁游客都去餐厅吃早饭的时间让服务员沈小姐打开孙飞虎死前居住的203房间。一切安排妥当,冯经理才向两位刑警告辞,去忙自己的工作。
  站在房间门口,郑建军察看室内的陈设,王卫红随口问女服务员:“你们这里是什么规矩?是把客房钥匙交给客人自带,还是由服务员统一保管?”
  沈小姐回答说:“由服务员统一保管。客人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叫服务员给开门,这样便于我们管理。”
  王卫红又问:“这两天有人来打扫过房间吗?”
  “我前天来打扫过一次。但是就那一次,因为孙局长的妻子说不用打扫了。那次打扫的时候,我也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孙局长用过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虽然我当时还不知道孙局长已经死了,但是我从不动客人的东西。这也是我们宾馆对服务员的要求。”沈小姐面带微笑。
  郑建军觉得这个女服务员有些饶舌。又没问你,说那么多干吗?他往室内走了两步,转回身来,问道:“你觉得有变化吗?我是说,这房间里的东西。你那天收拾房间时就是这个样子?”
  沈小姐很认真地看了室内的陈设。“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我也说不好,因为我当时没注意。”
  郑建军又问:“这两天还有别人进过这个房间吗?”
  “只有孙局长的妻子李艳梅进过这个房间。”说完之后,沈小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别人没找我要过钥匙。”
  “谢谢。”郑建军戴上白手套,和王卫红一起开始现场勘查。郑建军负责查看,王卫红负责照相和记录。他们按照顺时针方向,沿着墙边摆放的家具,仔细地查看了房间里的衣柜、写字台、电视柜、沙发和茶几。没发现值得注意的情况。然后,他们来到孙飞虎睡过的床边。
  郑建军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见里面放着一些药瓶和药盒。他先让王卫红拍了照片,然后小心翼翼地逐个拿起来,查看一番,再交给王卫红,让其放在专门的塑料袋里并做好记录。这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一切都是照章办事。
  最后,郑建军掀开床上的被单和毛毯看了看,又拿起枕头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然而,就在他把枕头放回原处时,一点细微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那是纸张折动的声音。他把枕头翻过来,用手轻轻按压一遍,然后从枕套内摸出一张折叠的白纸。他把纸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只黑色的蝙蝠。
  郑建军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举到眼前,从正面看了看,又从反面看了看,然后递给王卫红。“A4复印纸,蝙蝠画得不错,够专业的,对不对?”
  王卫红接过纸来,也前前后后地看了一番,“确实画得不错。可就是样子挺怪。有意思吗?”
  “难说。不过,看人家藏得这么小心,还真有点意思。人家稀罕的东西,我们也得稀罕。对不对?”这“对不对”是郑建军的口头禅。由于刑警队的人都习惯于把郑队长简称为“郑队”,所以每当郑建军给刑警队开会讲话中说到“对不对”的时候,下面准有人小声答茬说“正对”。
  “哪个‘人家’?”
  “在这床上睡觉的人呗。还有谁?”郑建军看了王卫红一眼,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啊,你问得也有道理。别人藏的?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郑建军若有所思地说,“那可就是孙飞虎死后的事情了。对不对?”
  “为什么?”
  “谁要是在我的枕头里放这么张纸,我准睡不着觉。你能睡着吗?”
  “没试过。”
  “回去试试,有好处。”
  “记下来吗?”
  “当然。我们现在是两手空空,有什么拿什么,别嫌麻烦。这个案子,说不准人家要什么。对不对?”
  “这个‘人家’又是谁呀?”王卫红明知故问。
  “我怎么知道!”郑建军向浴室走去。
  王卫红瞟了郑建军一眼,笑了笑,“那也不能连床都给搬走吧?”
  “没准儿。先封起来再说。”郑建军也不知为什么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跟谁撒气哪?你可是队长。”王卫红早就觉得郑建军今天的气不顺。
《无罪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