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当年的市委书记。”
“这个邱德龙很有意思,”邱兴华边琢磨边说,“他指示无名尸案要迅速结案,怕影响顺宁形象。这宗毒品大案,则要慎重处理,理由也是怕影响顺宁形象。”
苏镜嘿嘿一笑,说道:“是非黑白都在他一手之间。”
“无头尸案迅速结案,可能是要掩饰什么,毒品大案要慎重处理,也可能是要掩饰什么。而如果那具尸体真的就是高立国,那他想掩饰什么就一目了然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苏镜说道,“高立国贩毒三年多,而且数量那么大,难道警方就一直没有察觉?他会不会有保护伞?这保护伞又是谁?”
“邱德龙!”邱兴华一口咬定。
“杨爱民呢?”苏镜说道,“当年他是西峰区公安局长,高立国的贩毒窝点金芙蓉夜总会就在他的辖区。”
“苏队,我怀疑你是墙倒众人推,眼看杨爱民因为矿难的事左右支绌,你就怀疑所有坏事都是他干的。”
“你直接说我落井下石得了。”
“我们要不要再去问问邱德龙?”
“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他一口咬定为了顺宁形象,你能怎么样?”苏镜站起身,说道,“走,去监狱看看。”
有人想让他们永远闭嘴
死亡有很多种方式,平常的有跳楼、投井、投海、割腕、上吊、煤气中毒、喝农药等等,比较有创意的死法则有呼吸衰竭死、做梦死、冲凉死、躲猫猫死、洗澡死、床上摔下死、睡姿不对死、发狂死、妊娠死、鞋带自缢死……平常的死法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有创意的死法则只能发生在看守所。监狱比看守所要文明很多,但是也偶有例外,比如苏镜要找的这两个人就死得很有想法,张苇苇的死亡方式就像河南鲁山的王亚辉一样,他是喝开水喝死的,郭君死得最有创意,他是手淫过度、动作太大最后爽死的。两人的死法白纸黑字写在死亡证明书上,其中郭君的证明书还写着“浑身都是精液”这样的细节。
苏镜和邱兴华看得面面相觑,急忙看死亡时间,原来两人入狱一个月内就相继归西了,那时候媒体监督还只是一个构思没有成为事实,所以两人离奇的死亡方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兴趣。
苏镜问道:“监狱长,您当时在这里吗?”
监狱长姓刘,四十出头,下面顶着一个大肚子,上面顶着一个光脑袋,他左手摸了摸大肚子,右手摸了摸光脑袋,然后说道:“不在,我是三年前才调到这里的。”
“当年的狱警现在还在吗?”
监狱长眯着眼睛笑了。“这两份死亡证明我也是今天才看到,有件事情你们可能要失望了,”他指点着死亡证明书下面的签名,“他们死亡时,都是这两人在值班,但是这俩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两名狱警,一个叫朱雪泉,一个叫万光辉。
邱兴华说道:“张苇苇、郭君离奇死亡时,都是他俩在值班,真是巧合啊!”
苏镜问道:“您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监狱长说道,“我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就不在这里工作了,我是直到刚才才看到这两人的名字。”
高氏贩毒集团还有十三人入狱,其中十人已经刑满释放,还有三人在押,分别是任雪波、李华、冯利学,他们都是小喽啰,高层的事情他们根本不知道,苏镜邱兴华问了几句之后只好放弃。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他们说出了档案里没有提及的东西:张苇苇是高立国的司机,郭君是高立国的保镖。
刘监狱长找来一位老狱警,复姓司马,年约四十。他说朱雪泉当年三十多岁。万光辉二十出头,刚毕业就来当狱警了。郭君死后两个月内,两人就相继辞职了。当年的监狱长叫周伟勤,三年前退休了。
离开监狱后,苏镜带着邱兴华直奔侯国安办公室,侯局长刚刚回来,一见到两人急匆匆的样子,便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苏镜笑道:“侯局长,有件事情我们不明白。”
“说。”
“当年这宗案子有八个人被判死刑,两个人被判死缓,而这两人一个是首犯高立国的司机,一个是保镖。按理说,这两人是跟高立国最近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只判死缓呢?”
“哎哟,”侯国安叫道,“原来是质疑我来啦!”
“我可没那胆子啊。”
“别看这案子过去十三年了,但是每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侯国安说道,“办案是要讲证据的,这个你们知道吧?也许这两人罪大恶极,但是我们没有证据。现有的证据只能判他们死缓。何况,这又不是我判的,是法院判的,我记得当年的判词是这么说的:张苇苇、郭君参与贩卖毒品的数量在一千克以上,本应予以严惩,但鉴于其在共同犯罪中作用相对较轻,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苏镜说道:“侯局长记性真好。我们刚才去了一趟监狱,张苇苇和郭君死在狱中了,而且是入狱一个月内相继死亡。”
听了二人的死亡原因之后,侯国安更加吃惊,食指关节敲击着桌面,说道:“这两人都是高立国身边的人,肯定知道很多内幕,有人想让他们永远闭嘴。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兵分两路,一路查两个狱警,一路查张、郭的家人。”
“还有那个监狱长,也得问清楚喽。”
第11章 这钱不干净
文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家酒店,只是主宾异位,她真是心花怒放,唯一缺憾的是,这里没有舒服的沙发可以坐,没有可口冰凉的饮料供应,没有妈妈桑级的人物笑靥如花地伺候。不过,金鱼缸有了,这是最关键的。她匆匆看了一眼,一摆手说道:“换!”
他们当年上访过
房子是有灵魂的,有灵魂的房子才有生气,哪怕住在里面的人再怎么贫穷,也会欢声笑语苦中作乐;没有灵魂的房子则是一片死气沉沉,哪怕腰缠万贯也难以掩饰房子散发出来的苍凉和寂寥。
张老汉的五间红瓦房在村子里算是中等水平,但是却少了几分生气,要不是确定这房子里的确住了人,苏镜可能都不会敲门。张老汉蹒跚着从屋里走出来,也没问是谁,径直把院门打开了,然后干巴巴地问:“你找谁?”
张老汉年纪不大,五十多岁,按说还不算老,脸上却布满了千沟万壑的皱纹,尤其是那双眼睛毫无光彩,空洞洞的像是两道深渊。苏镜自报家门,张老汉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但也只是一刹那,就像一扇窗户刚刚开了一条缝又立即关上了。他将苏镜领进屋,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屋里却显得阴暗,灶台上放着一堆没洗的碗,床上的被子没有叠,桌子上茶壶、茶杯随意摆放,椅子上也堆着几件衣服,张老汉收拾出一把椅子,招呼苏镜坐下,然后哆嗦着手掏出了一根烟,颤巍巍地点上。他没有多看苏镜一眼,仿佛这人根本就不存在。
苏镜端详片刻,终于说道:“张大爷,我想问一下张苇苇的事情。”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他依然没看苏镜。
“他当年入狱一个月就出事了,您不觉得奇怪吗?”
“你喝开水能喝死吗?”张老汉阴冷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我们才要重新调查,”苏镜说道,“当年你们难道没有提出异议?”
张老汉冷笑一声。“异议?啥个异议?当年我们到处上访,最后成了上访钉子户,你说我们还敢有啥异议?孩儿他娘最后哭死了,我又能怎么样?”他随后从桌上捏起一颗螺丝钉,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螺丝钉!我们他妈的就是一颗螺丝钉,有谁关心一颗螺丝钉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