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他是否认识横天煤矿的人?”
“横天煤矿?前几天发生矿难的那个煤矿?”
“是。”
“应该不认识,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反正孟凡这人挺孤僻的,估计他在哪儿都没有朋友。”
“那他有没有跟工友也好、同事也好、领导也好,闹过别扭有过矛盾?”
小虎赶紧看了看柯一飞和周主任,说道:“没有。”
苏镜看他神色有异,微微笑了笑,问道:“真的没有?”
柯一飞连忙说道:“小虎,有什么就说什么,孟凡是跟我有矛盾嘛!”
苏镜转向柯一飞,笑道:“什么矛盾?”
“我怀疑他偷手机,他能不怀恨在心吗?所谓矛盾,也就是工作上这点事。”
苏镜点点头,又问道:“孟凡在顺宁有亲戚吗?”
“没有,他一直就住在宿舍里,从来没见他探过亲。”柯一飞说道。
小虎却说道:“也不一定吧,他基本上每个月都要出去一趟,而且每次都要提一包吃的。”
“去看谁知道吗?”
“那就不知道了。”
苏镜后来从孟凡母亲那里知道了详细的情况,原来孟凡的父亲就被关押在顺宁市监狱,孟凡每个月都会去探一次监。她还说,她家在顺宁市没有亲戚,并追问孟凡到底怎么了?这个问题,苏镜没法回答,他越来越怀疑孟凡真的是畏罪潜逃了,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他不能贸然下结论,更不能随便回答孟凡母亲的问询。
烂仔明和方大炮已经被转移到市局看押,苏镜将两人提了出来,将一张照片往面前一放,问道:“认识他吗?”
烂仔明立即说道:“就是他就是他,那天就是他。”
这张照片,是苏镜从周扒皮那里找到的,是孟凡的身份证照片,看其长相,果然跟赵兵有几分相似之处,难怪烂仔明和方大炮两人看到赵兵时会认错人。
“你们再仔细看看。”
这次是方大炮说话了:“对,就是他,我记得很清楚。”
“跟上次让你们看的人长得像吗?”
烂仔明立即说道:“像,就是他嘛。”
就在这时,苏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郭大胡子打来的。电话一接通,郭大胡子的声音就响彻两地。
五亿治污费没了,污还在
几年一度的追马河治理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照例是锣鼓喧天,照例是彩旗飞舞,照例是领导讲话,照例是工人表态,一切进行完之后,领导们走了,工人们歇了,直到几天之后才正式动工。十年前,新闻报道说,治污工程结束后,市民就可以到追马河游泳了;五年前,新闻报道说,治污工程结束后,追马河的水质将得到极大改善;两年前,新闻报道说,治污工程结束后,追马河将结束又黑又臭的历史。
几次治理追马河,先后投入五亿多元,主要是清理淤泥,截断污水,如今,五亿人民币全都打了水漂,人们经过追马河照例得捂着鼻子走。新闻报道说,今年的治理工程结束后,追马河将真的不会臭了,因为有高人想到了高招,既然治不好你,我就盖住你——追马河河面不宽,他们要在河上加个盖子,这样臭味就出不来了,眼不见也就心不烦了。钱是小问题,也就三亿多。
追马河贯穿顺宁全市,最后从宝龙区出境。这天,河流全段开始动工,工人们首先要清理淤泥,等把淤泥清理得差不多了,再开始加盖子。先是把上游堵住了,等原来的水流干净了,就可以甩开膀子干了。几次治污都是如此,这次却出事了,当淤泥露出来的时候,工人们首先看到的却是一具尸体。
郭大胡子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拖到了岸上,那是一具男尸,穿着花格子衬衫,浑身沾染了淤泥,身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恶臭,脚上还绑了一块大石头。郭大胡子蹲在尸体旁,戴上手套检查起来,额头有撞伤,右边肩膀和胳膊都有砍伤,但这都不是致命的,致命伤在胸口,被刺中了心脏。他翻遍了每个口袋,没找到一分钱,也没找到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不过,当把死者的血型信息输入电脑系统进行比对的时候,郭大胡子的眼睛猛地一亮,立即给苏镜打了电话。
放下电话,苏镜冷冷地扫视了方大炮和烂仔明一眼,两人顿时感到不寒而栗,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苏镜吩咐道:“小邱,带上这两人,跟我走一趟。”
两人大眼瞪小眼,忐忑不安地上了警车,跟着两个警察来到宝龙区公安局。苏镜一见到郭大胡子便问道:“你没搞错吧?”
“没有,绝对不会错,”郭大胡子说道,“在老闷儿被害的宿舍里,我们提取到两个人的血型信息,其中一个是老闷儿的,另外一个应该就是那个凶手的。追马河的无名尸体,血型和凶手的完全一样。”
“小邱,把他们带过来。”
方大炮和烂仔明被带去了法医检查室,腐烂的尸体躺在冰冷的铁床上,衣服被脱得精光,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清晰可见,除了额头的撞伤、胸口的刺伤,右臂还有两处刀伤,肩膀有一处刀伤。
苏镜喝道:“过去看看,认不认识?”
方大炮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尸体虽然已经腐烂,但是面目依然隐约可辨,方大炮看得真切,立即说道:“不认识。”
“不认识?这不是被你们打劫的人?”
“不是。”方大炮斩钉截铁地说道。
“烂仔明,你再来看看。”苏镜说道。
烂仔明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说道:“不认识。”
“哼哼,真的不认识?”苏镜喝道,“你们明明是抢劫杀人,现在还想抵赖?”
烂仔明吓得浑身哆嗦,裤子都尿湿了,声音颤抖:“不不不,没有啊,我们没有杀人啊。”
“那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苏镜问道,“你们以为说不认识就能一了百了了吗?现在坦白还可以从宽发落,等我们把证人找来了,你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烂仔明的双腿抖得像筛糠一样,偷眼看看方大炮。方大炮虽然尽量表现得很平静,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怕得要命,说道:“苏警官,我们真的没杀人。”
“这具尸体你到底认不认识?”
“认识,”方大炮低下了头,说道,“就是被我们抢的那人。”
苏镜回头看了看郭大胡子,微微一笑,说道:“胡子,你要哪个?”
郭大胡子一指方大炮说道:“这个骨头看上去很硬,我就要他了。”说完,就扯着方大炮的胳膊,将他拽到了另外一个屋子里。
苏镜将一把椅子一脚踢到停尸床旁边,命令道:“坐。”
烂仔明畏惧地看了看发白的尸体,嗫嚅道:“我……怕。”
《国家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