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哪有什么后来?当然要听领导的了,把他提问的声音全剪掉了。”
  “一个想当警察的记者……”苏镜沉吟着,眉头皱了起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你想什么呢?”
  “你有没有觉得姚琐涵的迟到很可疑呢?”
  “可疑?”
  “一个从来不迟到的人却迟到了,而且刚好被撞死在家里。你觉得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迟到呢?”
  “不知道。”
  “你这个笨女人,”苏镜笑道,“乔昭宁怀疑他可能之前已经死了。”
  “啊?”
  “怎么死的?”
  “我哪儿知道?可能是被人杀了,可能心脏病猝死。”
  这天晚上,何旋又接到了五六个电话,都是同事打来的,有的含蓄,有的直接,不管是什么方式,大伙都是在重复同一个消息:姚琐涵死了。
  每个人的语气都是复杂的,有惋惜,有兴奋,有对人生无常的感叹,有传播小道消息的激动。
  5、不一样的尸体
  顺宁市殡仪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热闹”,一次重大事故之后,这里一下子迎来了两百多具尸体。老王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却是第一次感到死亡带来的震撼,看着一具具尸体络绎不绝地被抬进来,这个已经看透了生死看尽了悲欢的人,也禁不住热泪盈眶。死者亲属们号啕大哭、泪雨滂沱,痛骂那辆该死的火车,痛骂老天爷那个直娘贼。老王知道,明后天这里人会更多,因为很多死难者家属还在路上呢。
  当一个年轻人走进来的时候,老王刚刚擦了把眼泪。年轻人双目如点漆,眉宇间透出英气,脸上满是刚毅的神色。老王哀怜地看了他一眼,温言软语地问道:“请问你亲人的名字?”
  年轻人摇摇头说道:“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苏镜,想来看一具尸体。”
  老王向领导作了汇报,便带着苏镜走向停尸间。
  苏镜看到了他一生中所看到的最震撼人心的场面,他虽然看到过很多尸体,但是这种放眼望去全是尸体的场面,他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竟然感到心底深处升起了一丝恐惧,那是对人生无常的恐惧,那是对残酷命运的恐惧。
  而他看到的还不是全部,尸体一般都是放在冷藏柜里的,但是冷藏柜太少实在放不下了,只好将大部分尸体都放在屋子里,每具尸体上都蒙了白布。
  屋里很冷,五台空调开着,温度调到了最低。
  姚琐涵来得晚,所以并没有享受到进冷藏柜的待遇。老王拿出登记表,在一排排尸体中找到了姚琐涵。
  揭开那层白布,苏镜惊呆了。
  尸体灰扑扑的,全是尘土。
  左腿断了,断处不齐整,应该是被倒塌的石头砸断的,断腿完全变形血肉模糊,只是摆放在它本来应该呆的位置。头部也严重受伤,露出了红白两色。胸部没有血迹,大概这里没有受压吧。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具“正常”的尸体,姚琐涵是这起事故的死难者。
  老王叹口气说道:“哎,这个年轻人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的,他死不瞑目啊,是我给他合上的。他看上去好好的,实际上都已经粉身碎骨了。”
  苏镜闻言,轻轻按了一下死者的胸膛,果然立即塌陷下去,胸骨和肋骨已经断裂了。
  “他的脊梁骨断了没有?”苏镜问道。
  “没有。”
  他又摸了摸死者的双臂,也完好无损。
  胸骨断了,手臂完好,眼睛睁着。
  苏镜觉得这说不过去,胸骨断了,意味着姚琐涵是正面受力,这时候,当砖块纷纷落下来,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他的双手应该抱头,眼睛应该是闭着才对。可是他的双手双臂竟是完好的,而眼睛竟然也是睁开的。
  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小的疑点。
  但就是这个小小的疑点,为姚琐涵的死亡重新定性。
  在老王的帮助下,苏镜小心翼翼地脱去了姚琐涵的衣服,这时,外衣口袋里滑出一张硬纸片。纸片只有扑克牌大小,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案,上下一串六个圆圈,两旁各有一个圆圈,圆圈之间用箭头互相连接,其中一个圆圈的中央打了一个叉。苏镜来不及多想,收好卡片,检查那件外衣,外衣的前面全是灰尘还有少量血迹,但是后面的血迹却特别多,而且上方还有一个窟窿。而姚琐涵的背部,果然有一个伤口,那个伤口非常齐整。
  苏镜已经可以断定,姚琐涵是被谋杀的了。
  法医杨湃接到苏镜电话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那些死难者中有一个是被谋杀的?”
  “是,你赶快过来吧。”
  苏镜没有等杨湃,自己先走了,因为这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走出停尸间,他抬头望了望高耸的烟囱,那里正冒出袅袅的青烟。
  他跟老王握握手,说道:“谢谢你,再见。”
  “再见。”
  这本来是一句客套话,但是无论是苏镜还是老王,他们都没想到,他们能活着再见一次。那是一次离奇的车祸唤醒了一个人的记忆,让他想起了一件尘封已久的谋杀案。苏镜以局长之尊亲自调查,再次找到了老王。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后的事了关于这次离奇命案,参见《杀人游戏之谋杀感应》。
  第二章 无冕之王
  一篇批评报道最好要有两方面的声音,如果没有这位行长的采访,这条片子就是不完美的,虽然沉默也是一种表态,但终归是美中不足。何旋还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但是姚琐涵已经按捺不住了,大声骂道:“你他妈哑巴呀?”
  1、不共戴天的仇人
  姚琐涵死了。
  《顺宁新闻眼》炸开了锅,这个消息最先由李晓涛传播开来,然后就一传十十传百,当天晚上就传到了每个同事的耳朵里。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谈论姚琐涵的死,谈着谈着就谈到了他跟何欢欢夭折的恋情,然后每个人都唏嘘不已一番。何欢欢的心情比较复杂,毕竟她曾经喜欢过姚琐涵,起码姚琐涵曾经是名候选人,如今他突然遇难了,她还是很伤心的,但也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同事的伤心。苏楚宜的心情则比较复杂,姚琐涵是他曾经的情敌,而且这个情敌一度非常强劲,自己本来几乎没戏了,可谁都没想到,事情后来有了转机。跟姚琐涵相比,苏楚宜不够成熟,由于爱说话,尤其爱讲笑话,于是便给人一种轻佻的感觉。而轻佻,是很难赢得美人归的。爱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很奇妙,在同事们看来,何欢欢长得并不算太出众,在美女如云的电视台,她只能算是中品。那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有点胖,脸蛋圆圆的,白白的,美中不足的是,总有几粒青春痘倔强地生长着。但是在苏楚宜和姚琐涵看来,那些不是缺点,而是优点,胖是丰腴丰满,青春痘是可爱的精灵。总之,情人眼里总是出西施的。
  如今,姚琐涵死了,苏楚宜不知为何有点愧疚了,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捡了便宜,而现在,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如姚琐涵了。
  上午,每个记者都接到了制片人樊玉群的短信,通知他们中午开会。每个人都不胜其烦,中午正是休息的时候,开什么屁会啊?但是制片人的通知又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只好去了。这些敏感的记者一猜就知道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什么,樊玉群以官方会议的形式通报了姚琐涵的死亡。他先是对姚琐涵的遇难表示惋惜,说他是优秀的记者,总是冲锋在前,多年来做出了非常优秀的成绩。同事们陷入了对老姚的追忆中,不少人眼眶湿润了,还有人忍不住啜泣起来。但是谁都没想到,樊玉群接下来的发言让每个人都感到吃惊继而愤怒,也许樊玉群只是想借此杀鸡儆猴,姚琐涵的意外遇难被他拿来做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他本以为这番说教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却没想到,下属们眼中的怒火简直要把他烧得体无完肤了。
《杀人游戏之媒体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