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张影说:“李先生啊,现在日寇、汉奸在四下布网,必杀你而后快。我看你今后再出来就化装,让汉奸特务认不出你来,他们杀谁去呀!”
李坚却说:“嗨,要杀我可不那么容易。我倒希望他们来杀我,倒要看看结果谁杀了谁!”
张振东说:“以老李的身手,十个八个敌人不在话下。但是,老李啊,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在明里,敌人在暗中,你身手再好,敌人不和你照面,远距离袭击你,打中打不中你能奈何?
我们都是抱必死决心与敌斗争的。死并不可怕,要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不做无谓牺牲——不能被一个狗汉奸躲在阴暗角落里,一枪就把我们报销了。
化装也是对敌斗争的一种手段嘛——保护好自己,也能多消灭一些敌人。所以化装迷惑敌人,并没有什么不好嘛,你说呢?”
李坚听了张振东一席话,心悦诚服了。“啊,老张说得对,以后我出来就化装。”又笑道,“其实化化装也挺有意思的。”
张影在一旁看了,不禁暗暗好笑,她想:“真是什么药治什么病,老张使这个倔强的人臣服了!”
事后张振东批评李志强:“你刚才不应该那样讲话。李坚是出身国民党军队的军官,素质还不高,要允许他有缺点、错误,要求他很快改变成我们的同志是不现实的。我们对他要宽容。帮助他要有耐心,因势利导、循循善诱。他有勇无谋,是缺点也是优点,他很执着,也很坦荡,争取过来改造好了是很有用的人才。今后要注意不能刺激他。”
换了装李坚就有些焦躁不安了,不时要问:“怎么还没有消息啊?要等多久啊?”
张振东笑道:“老李,这好比在前线打仗一样,你隐蔽着,等待敌人进入伏击圈,这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李坚承认:“是这样的。”又问,“听你说话,好像也当过兵、打过仗的吧?”
张振东笑而不答。少顷,换了话题:“啊,听张影说你们去黄金荣家,正遇上他在生气,说是一个叫李世勤的汉奸特务跟他争地盘?”
李坚点头:“是的。我说交给我来办,他还犹豫。过一天我再去要求他交给我来办!”
张振东说:“这个人的情况,你还不清楚。他是国民党中央党部统计调查局、简称‘中统’的人,也是中统头子徐恩曾的得力干将。这要从1935年刺杀汪精卫案论起。
1935年11月12日,国民党中央召开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同年11月1日,在南京丁家桥国民党中央党部大礼堂召开四届六中全会。那一天国民党中央委员及有关人员齐集大厅阶前合影。但蒋介石迟迟不肯出来。汪精卫就去催促。蒋介石说:今天秩序很乱,我不去拍照了,你也不要去。汪精卫说:你不去,我也不去怎么行呢?汪精卫坚持合影。
晨光社的摄影记者孙凤鸣将手枪藏于照相机匣内,等汪精卫一到,便拔出枪来,向汪精卫连开三枪。因手枪口径小,穿透力不强,汪精卫未死仅受重伤。
凶手孙凤鸣开枪后,在场中央大员吓得到处乱窜,有的躲进厕所,将别在胸前的证章扔进马桶,丑态百出。但是,也有勇敢者。孙继将凶手抱住。张学良一脚将凶手踢倒,并拔枪将其击毙!
事发后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认为是老蒋干的,跑去大吵大闹,弄得老蒋十分狼狈。
当时陈立夫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又查明孙凤鸣的入场证是中央部徐秘书办的,陈立夫责任重大。老蒋限陈立夫一星期破案,逾期严惩不贷。陈立夫又将危机转嫁给徐恩曾,限五日内破案!徐恩曾当然要压下面,限三日内破案!李世勤就是被限三日破案的下属之一。
晨光社的人早在案发后逃跑,显然是一起有预谋的暗杀活动。只能从凶手尸体上找线索。经仔细检查,发现凶手衣服式样和衣料,是当时广州、香港最流行的,证明凶手从南方来。又发现凶手腿部有中过弹的痕迹,证明凶手是军人出身。由于疤痕之上绑有一块红布,证明凶手是个讲迷信的黑社会中人。
在搜查晨光通讯社时,才知道该社负责人贺波光布置孙凤鸣出发后,将社里所有文件全部销毁了。
在缉拿贺波光的行动中,中统总动员,倾巢出动。江苏省政府主席陈果夫也动员了所属各县保安团队、保甲组织配合追查,凡贺波光亲属、朋友,甚至有一面之识的人,都抓起来严刑拷问,数达二百余人。各种刑具无所不用其极!有的被拷问致死!李世勤在拷问中得到一点线索:贺波光有一寡嫂住在丹阳乡下某处,便带人连忙赶去,终于捉住了贺波光。
最后查明,此案主谋是陈铭枢,指使贺波光重金收买亡命徒孙凤鸣干的。
案情真相大白,老蒋转怒为喜,一是脱了派人刺杀汪精卫的干系;二是汪精卫受重伤出国治疗,排除了一个在党内掣肘他的人,所以重赏徐恩曾。徐恩曾自然也重赏李世勤,视为亲信、得力助手。
像李世勤这样一个在中统很得意的人,怎么会投靠日本人呢?所以都怀疑他是中统派来与日本人做“联络”的人。
我认为黄金荣是考虑怕得罪中统,进而得罪陈立夫,所以才犹豫不决的。”
李坚像听了一段精彩故事。他虽在国民党军中服务过几年,但这样上层的事情,他作为一个下级军官,哪里能得知详情?但他不相信张振东的判断,认为中统不可能与日寇保持联络,他恨恨地说:“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凡投敌者,杀!”
张振东说:“这件事还要和黄金荣商量,取得他的同意再研究行动方案。”
李坚不置可否,但看得出他的态度,是很不以为然的。
张振东看出了李坚的态度,便劝道:“老李啊,既然事关黄金荣了,他又犹豫不决,你就要尊重他的意见。你要考虑和他的关系,也要考虑他的处境,不要使他为难。”
李坚被说报了:“啊,好的。等我们这件事做完,我会去找他商量的。”
张振东点点头:“这样就好。”又叮咛,“这个人很狡猾,身边有几个高手。要做也要有周密计划啊。”
李坚笑了笑。
吃过午饭一点多钟,苏州电话终于打过来了,说曾大章已带卫队上列车,占据整个第12号车厢。
在后门弄堂口,沙志超骑在三轮车上已等候多时了。李坚一坐上车,他蹬起来就走。
到了车站,王阿福穿着铁路员工制服迎着李坚,领他从货场进入月台。
王阿福告诉李坚:“月台上有我们的人,你放心干吧。
12号车厢在后部,列车一进站,你就从列车尾部下月台,拿个鎯头敲车轮,逐个往前移,就移到12号车厢下面了。你看准了就打,打完从列车挂钩处钻过去,越过两条铁轨,就走到对面的月台。你爬上月台,有人接应你。你听他的,跟他走。出了车站,在车站对面马路边停着一辆送货的卡车,你就上去,坐在副驾驶座上,司机会把你带到安全地带。”
王阿福将一个装工具的挎包交给李坚:“里面有手枪、手榴弹,撤走时连制服脱下来一齐交给月台上接应你的人,千万别带在身上。”
十多分钟后,列车喘着粗气进站了。车尾刚过,李坚便从月台跳下去,沿铁轨追着缓驶的列车。当列车停稳,他已追到车尾行李车厢处,便继续猫腰在车厢和月台之间狭窄的缝隙间向前移动。
列车在站台停稳,各车厢的乘客纷纷下车。因为这是终点站,倒也没有匆忙混乱现象。
从12号车厢两端的门里,下来了穿伪军服的士兵。他们下车后,排列在月台上,约有三四十名之多,个个挎着盒子枪,一名军官在整队。
士兵下车后,又见两名军官先下车,随后身披黑色斗篷的曾大章才下车,他的身后又跟下两名军官,这四名军官将他围住了。
李坚此时已来到了12号车厢下面,与敌人近在咫尺,因为他的工人装束没有引起敌人注意。他一手掏枪一手掏手榴弹,正准备射击,忽听一军官说:“司令,皇军来迎接你了。”
李坚听清了,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鬼子军官带着两个鬼子兵匆匆而来,他想等鬼子到来一齐干掉!于是又忙掏出一枚手榴弹。
曾大章迎上几步,与鬼子军官握手寒暄。
李坚将两枚手榴弹拉索扯断,然后抛掷出去,正落在那一群人的脚下。他忙蹲下身去。
“轰!轰!”两声巨响,那一堆挤在一起的人,无一幸免地被炸倒了。那一队列队的伪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炸了,如马蜂般地四散逃窜,没有一个采取抵抗行动。
李坚起身看看,本想再投弹炸伪军,但见月台上的乘客也在乱窜,与伪军混在一起,他只好放了几枪,撂倒几个伪军军官,便从列车挂钩处越过列车。
列车的另一侧有两条铁轨,李坚跳过两条铁轨,上了另一侧的月台。
《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