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看起来是这样的,”马里尼不大开心地说,“不是这样的话,就是有鬼,那沃尔夫就会弄走我的一万美元了。所以我绝对不能告诉他我是怎样离开那个房间的。既然我们在检查了伦纳德的指纹后能够排除他的嫌疑,那么他的证词很有可能就是真的。这样的话,我的逃脱方法就一文不值了,密室还是跟棺材一样密不透风。反正,先留个悬念,这样沃尔夫今晚也能睡个安稳觉了。我得有充足的时间来想出另一种逃离房间的方法,或者为我现有的这种可行的方法找出一线生机来。”
  “你最好早点想出办法来,”我抗议道,“否则我们就得整晚待在这四处飘鬼的荒郊野外。”
  “注意力集中在我们的问题上,就像西藏的那些僧侣一样,赤裸坐在喜马拉雅山的冰雪之上,以思考的能量来温暖自己。”
  “没用的,当我想到宅子里还会发生什么事,就已经不寒而栗了。我倒希望我能知道那两把枪到底在哪儿。”
  “哦,”马里尼说,“这提醒了我。对了,我们可能需要用到枪。”
  他做了个西部牛仔的姿势,手里转着双枪,并递了一把给我。
  “这下好了,”我说,“沃尔夫的枪械收藏室快要变成菜场了。”
  “我可不是从那儿拿的。你的这把是沃尔夫夫人的打靶枪,在你跟伦纳德打斗的时候掉下来了,我捡起来装在兜里的。而我的这把是杜德利的。等到再晚一些灯全关掉之后,我们就潜进去。我想偷偷溜进一个持枪主人的家里恐怕不太安全,因此临走的时候,我顺便掏了下沃尔夫的口袋。”
  我打开安妮手枪的左轮,检查了一下,六个孔都是空的。“要是拿着这个碰到鬼,我就惨了,”我抗议道,“你不能给我一把没子弹的枪。”
  “我的这把马上也要把子弹卸下来,”他一边回答一边打开左轮,“如果我们被逮住了,搞不好会被投进纽约的新新监狱【注:美国著名的监狱之一。】,过十五年牢狱生活呢。”
  “只要我还跟你一起混,总有一天我会被逮进去的。我们这是要去调查那间卧室的另一个出口?”
  “我们等会要去检查蓝胡子【注:《格林童话》中的杀人魔王。】的书房。”
  过了一会儿,除了沃尔夫房间的灯还亮着,宅子里其它的灯都熄灭了。我们在寒风中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决定以后再也不做贼了。马里尼说:“我们只能等到他关灯,哪怕等一整夜都没办法。如果现在他不喜欢关灯睡觉。那这说明他压根就不大想入睡,只是强迫自己入睡。那我们进去还是很危险的。继续等等吧。”
  我们发现伦纳德每隔十五分钟绕着宅子转一圈,真是勤劳认真的好保安。我们等到他刚离开的时候,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房子。
  “爬到上面窗户那儿去,”马里尼说,“那窗户的插销我故意留着没插。我先上去用手电筒搞定警戒装置,你跟在我身后进来。我们要在黑暗中完成一切,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开手电筒。”
  马里尼爬了上去,打开窗户,进了房间,没有出什么问题。我紧随其后,用同样的方法绕过了警戒装置,进入了房间。
  走廊厅里一片黑暗,简直似地狱一般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小心地慢慢摸索着,靠近了书房。
  马里尼微微扭开了点手电筒,对着锁孔照了一小会儿,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还得花点时间,”他耳语道,“这是耶鲁型的针锁,”他关上了手电筒,递给我说,“你去找唐宁用的那把椅子。踩上去把天花板上的灯泡拧下来,这样即使沃尔夫发现了什么,他也一时半会儿看不见东西。记住要小心。”
  “好的,你最好快点,我有点紧张。”
  我把房顶的灯泡扭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回到书房的门口,马里尼正在用他的撬锁工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给我来点光,”他小声说,“好,这样就行。其中一根针比较难搞。
  我曾无数次看过他干这种事,因此对其中的技术也略有了解。他往锁孔的下部插入一根撑开咬合锁芯的镊子,然后一根接着一根地伸入带着锯齿的细长金属条,按顺序接触着一根根锁针,模拟钥匙转动的情形。这活需要时间,对非法闯入的我们来说,这真是令人紧张无比的过程。难怪许多贼后来都吸毒了。
  经过了漫长的十多分钟之后,我终于听到了金属弹起的声音,他扭动了锁。马里尼长舒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从楼下某处传来了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我感觉到马里尼的手抓紧了我的胳膊。我们在那儿呆站了很久,什么声音也没发出。然后,那脚步声消失了。我正准备开始说话,马里尼的手又使劲攥了下我的胳膊,示意我再等等。最后,他凑在我耳边说:“手电筒。”
  我把手电筒递给了他。
  “就站在这儿,”他补充了一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躲进卧室里。”
  他往楼梯那儿走去,我在黑暗中等待着,内心紧张不已。
  过了好一会,我不耐烦地决定,最好去找一下马里尼,这时,我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这声音从远处的走廊尽头传来,接着手电筒的微光闪现,微光里依稀是马里尼的身影。但绝对不是他,他刚过去,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我看着他的灯光越来越近。
  我急忙往沃尔夫夫人的房间迈了半步,突然停了下来。这没用的。如果我从那房间里出去,整个房子估计会被警铃吵翻了天。因为唯一的一把手电筒,在马里尼的手里。
  我在那儿犹豫着。如果再待在这儿,恐怕不到几秒钟,那个人就会走到这,他的光就会照到我的身上……
  我迅速退回门内,几乎出于本能地跨回了书房。我攥住门把手,慢慢扭着,以防发出声音,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沃尔夫下了个不准检查书房的命令,搞不好在这里会比在卧室躲着要安全得多呢。
  安全?半秒钟之后,我就明白就算待在狮子笼里,也比待在这鬼房间里要安全。黑暗中我的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某个东西在我身后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一条胳膊环住了我的脖子,用力地挤压着,我拼了命地挣扎着,差点尖叫了出来。
  我揺揺晃晃地丧失了平衡,试图掰开环着我脖子的胳膊,然后跟我的敌人面对面。但我没有一点机会。某种又重又硬的东西砸了一下我的头,痛感像顶开石头缝的幼苗一样,在我的头盖骨里生根发芽。眼前一片明亮,仿佛银河闪现在面前,我无力地倒在地上。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最后的记忆就是袭击我的那个家伙,他脸上的胡子正刮着我的侧脸。
  后来,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我才有了意识。我挣扎着起来,夜晚的冷风吹在我的脸上,头顶依然疼痛欲裂。我感觉自己好像头朝下,胳膊被绑着,腿上还绑着重物。疼痛一阵阵地传来,我的头脑也渐渐清醒了起来。
  我正平躺着,脸朝下被架在了窗户框上,身体撗在半空中,上下摇晃。
  我大腿肌肉发射性地痉挛着,双手也碰不到窗框。我感觉到脚踝被别人抓住了,就在这时,有人抓住了我的双手双脚,抬起来,把我身体往前送。墙壁上的石头顶住了我的脸,我即将被人从楼上丢下去。
  我的意识在肌肉的痉挛和坠落的过程中清醒了,然而腿部的重量和冰冷的水又让我再度陷入眩晕。
  
第11章 波澜再起
  在经历了最初的麻痹和晕眩之后,冰冷的水刺入肌肉中,仿佛液体的火焰一般,我的脑子里响起了千万个警铃。在睡梦中逃生是不可能的,我必须醒过来。
  我努力地将膝盖顶向胸口,伸手去够捆在脚踝上的东西。那是一根线——一根电灯线,绳结就在我努力伸直的手指前方一点点位置,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正在加速下沉。
  我急忙双脚互蹭,钩掉了脚上的鞋子,奋力抖着线绑成的圈,想把绳结抖到后脚跟处。我没想过这样做会有效,但是很明显,那个家伙捆我的时候很慌忙,绳子有些松了。我的一只脚从结中伸了出来。就在这时,肺里传来一阵剧痛。我疯狂地抖出了另一只脚。随着呼气,胸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一些。
  我的头伸出了水面,而这时,大量的盐水灌进了我的口中,我窒息了,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口吞下了海水和空气。我用尽全身力气在波浪中抬起我的脸,以免吞进海水。我每吸一口空气,海浪都用力地拍着我的脸。然后,我看到书房窗户里有灯光。身上厚厚的冬衣浸满了水,压得我没法抬起胳膊游泳。我缓慢地划着水,意识到灯光比看起来的距离还要遥远,离岸潮则以惊人的速度将我推离那星星点点点的灯光。
  我狂暴地踢打着,往肺里压进空气。在我甩掉紧贴在身上的厚重棉衣时,我一次又一次地挣扎着浮在水面上,有好几次差点去见大卫·琼斯【注:俗语,意思就是葬身大海。大卫·琼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女海神赐予他不死的身体,他则用女海神赠送的船只航行海上,将死难者的灵魂不断载往冥界。】了。
  下一次,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宁愿选择被塞进棺材里,也不愿意被困在这又硬又湿的厚衣服地牢里了。挣扎着,衣服差点把我的胳膊和后背捆成了一团。我几乎放弃了,至少我想过放弃了。但我的胳膊和肩膀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它们不自觉地挣扎着,拼死抵抗着,终于脱掉了外套。
  不久之后,我终于彻底露出了水面,然后开始费劲地使用自由泳的泳姿往岸边挪去。我忽然发现前方的灯灭了,深受打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游错了方向。我奋力浮起来,转过身,挣扎着抬起头,看到房子不远处,有个伸入海中的长台子。
  我游到离平台一半远的地方,听到了一声枪响——紧接又响了两声。
《无棺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