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光波翼忙问:“有何好消息?”
  蓂荚道:“你来看。”说罢拉着光波翼走进船舱,却见南山正伏在小桌上仔细瞧着光波勇那张诗稿,见二人进来,说道:“这字我是看不懂,不过纸上的纹理确如姐姐所说,若非极仔细地看,当真看不出来。”
  光波翼越发不解,忙坐到桌前去看那诗稿。
  蓂荚道:“这诗确为光波伯伯所写不假,只是被人动了手脚,改了其中几个字。”说罢指着诗稿又道:“归凤哥,你看,这诗中最后两句中的‘挥旌’与‘岐山’四字,字体虽与诗中其他诸字极为相似,只是笔法却不相同,若非明眼人,根本无法看出其中差别。”
  光波翼依言细看了看那几个字,又看看其他字,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同,便扭头看着蓂荚,只待她进一步说明。
  蓂荚又道:“光波伯伯运笔,可谓深得笔法之精义,笔笔皆合古法,入笔始于艮位而收笔终于乾位。而唯独这四个字,却是起笔于巽位,收笔于坤位。”
  光波翼并不深谙书道,一时看不出蓂荚所言之差别,只听蓂荚又道:“此其一。再者,光波伯伯想必是精于大篆,篆法造诣颇深。”
  光波翼道:“家中所藏父亲生前手书,确以篆书居多。你如何得知?”
  蓂荚道:“篆家下笔,皆使笔毫平铺纸上,墨随锋布,乃四面圆足。如今虽用之于行书,仍可循见篆法痕迹。再看这四字,运笔时笔尖直下,以墨裹锋,并不假力于副毫,而是藏锋内转,故而笔形略显薄怯。”
  光波翼道:“依妹妹所言,再看这四字,似乎果然有些许不同。”
  蓂荚又道:“归凤哥再看那四字下面的纸张纹理,虽与其他地方大抵相同,然而细看之下,其纹理与前后字的纸张之间尚有微小断错。”
  光波翼又拿起诗稿细看一番,点头道:“这个倒是看得清楚,看来这诗稿果然是被人动了手脚。没想到妹妹竟然如此精通书法之道!”
  蓂荚微笑道:“我也不过是粗通皮毛而已。不过说来也巧,我这点皮毛本事还是学自于离此不远的一位长者。”
  “是谁?”光波翼忙问道。
  蓂荚道:“便是西充的圆明主人,白真一白老先生。白家乃书香门第,白老先生的父、祖皆精通书画金石,以及宫室园林建造之术,长安城的大明宫即是由白家祖上设计建造的。白老先生本人更是于此造诣极深。当年家父与白老先生相交甚欢,纪园便由老先生亲手设计而成。”
  光波翼道:“如此说来,我也当好生感谢这位白老先生才是。”
  南山在旁插话道:“那哥哥也在老先生家中埋下十几箱金银财宝岂不是好?”
  蓂荚笑道:“老先生一生最爱嘉园美林,日后归凤哥若能觅个清静安稳之地,建个雅致园囿,请老先生住进去养老,那才是好。”
  光波翼道:“好,我便依两位妹妹之言,建个好园子请老先生来住,再在园子里埋上许多财宝,岂不两全其美?”说得大家一齐笑起来。
  南山又道:“姐姐虽然看出这诗稿的破绽,却不知那四个字是如何被偷换上去的,也不知原来又是哪几个字。”
  蓂荚道:“换字倒不甚难,只需将原来的字挖去,再以相同纸张写好新字后,裁成与原处相同形状、大小的纸片,以同样纸张打成纸浆,和以米胶,将纸片四周的缝隙粘住即可。这方法也是修补字画时常用的。若将这诗稿浸入水中,便可将那四个字浸下来了。”
  南山道:“我倒想看看如何将那四个字浸下来。只是如此一来,这诗稿岂不是也被浸坏了?”
  蓂荚道:“倒也不必将诗稿全部浸入水中,我自有办法,或可一试,归凤哥,你可愿意?”
  光波翼点头道:“我也很想一看究竟。”
  蓂荚道一声“好”,又对南山说道:“南山,你取一支新笔出来。”
  南山依言取来一支新笔交与蓂荚,蓂荚已倒了一盏清水置于桌上,接过新笔在水中浸透,然后轻轻以湿笔尖涂抹“挥旌”与“岐山”两处字迹的四周,随即又将诗稿翻转过来,再以湿笔反复涂抹那两处字迹的背后,稍待片刻,再次反复涂抹,大约一炷香工夫,蓂荚微微一笑,以小指指甲轻轻抠挑两处字迹的边缘,竟果真将两个小小纸片挑了起来,诗稿上现出两个小方洞来。
  光波翼与南山皆不禁点了点头,南山叫道:“姐姐真厉害,竟然还有这般手艺。”
  蓂荚道:“至于这诗中原来的那四个字,想来必是与如今这诗意截然相反的,否则目焱也不必煞费苦心地改了来欺骗归凤哥了。因这诗的前六句只是铺陈而已,关键在于后两句点题,我想光波伯伯的原诗多半是一首壮志报国的诗。”
  南山忙接口道:“正是!或许这原诗的后两句便是:何当救国安天下,一效忠臣恤苍生。”
  蓂荚掩口笑道:“意思应当不错。”
  光波翼也被南山逗得忍不住一笑,说道:“我倒宁愿这诗句被改成南山吟诵这两句。”随即又叹一口气道:“如今这诗稿愈发证明,目焱必是早已蓄谋造反,便毒害了父亲,又篡夺了北道长老之位。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回到幽兰谷,正值中秋前两日,坚地见光波翼归来极为高兴,虽然得知光波翼因未曾受过灌顶而无法修习凤舞术,不免遗憾,然而见到百典蓂荚如此聪慧美丽、娴雅大方,竟成了义子的未婚妻,心中喜悦之情早已胜过那一分遗憾。
  幽兰谷中过了一个热闹的中秋节,此后南山每日都拉着光波翼,让他带自己和姐姐去看他自小生活游戏和修炼过的每一个地方。偶尔也有人登门向蓂荚求教一些失佚的忍术。
  转眼入冬,南山与蓂荚二人早已住熟了光波翼的宅子,三人常常一起饮酒作诗、吃茶赏画。南山虽然顽皮,却始终修炼御鹤术不辍,因她心地单纯,又得光波翼传授了大雄坐法,故而每次上座修炼杂念甚少,以至于进步极快,这一日竟驾着一只灰鹤飞了起来。蓂荚与光波翼也均为之高兴,当晚便摆酒为她庆贺。
  又过得十余日,南山御鹤飞行已颇为熟练,每日必定要驾鹤翱翔一番。
  这日,南山御鹤归来,见蓂荚与光波翼二人正在书房中,看着墙上那幅光波翼母亲的画像说着话,忙跑上前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光波翼道:“你姐姐说,画中先母手中所持之物必定是件要紧的东西,又不愿被外人见到,故而只画了条链子露在外面。我告诉她,当年孙先生到我家中见到此画,也是这般说法。他说:令堂手中所持之物似为一件首饰,不佩于身而以手握之,或是受赠于人的,或是欲以之馈人的。藏于手中而不显,则不为心爱珍重之物,便是不欲人知。今露一端细链在外,似乎又欲留下端倪。不知令尊作此画时究是何意。”
  南山道:“那哥哥的母亲到底有没有留下一件首饰给哥哥?比如金锁、玉佩之类的?”
  光波翼道:“适才我们也是这样想。自我记事时起,颈上便带着一只玉坠子,却不知是否为画中先母手中之物。”
  南山又问道:“那玉坠子在哪儿?”
  光波翼道:“去年四月,我进秦山时被那位花粉姑娘调了包,将我的玉坠子换成了一只翡翠蝴蝶。”
  南山哼道:“那翡翠蝴蝶必定是她的贴身之物,她这分明是想同哥哥交换情物,真是无耻!哥哥为何不去向她讨回来?难道哥哥自己也心甘情愿不成?”
  蓂荚说道:“你又胡说,归凤哥一直无暇再入秦山,哪有机会去向她讨要?不过这玉坠子或许当真对归凤哥极为重要,日后还是拿回来的好。”
  光波翼道:“这个自然,原本我是要将它送给一个人的。”说罢脉脉地看着蓂荚,蓂荚忙低下头红了脸。
  南山又努嘴道:“下次我同哥哥一起去向那女子讨要,看她敢不还回来!”
  光波翼笑了笑,说道:“如今你已学会调用脉气,从明日起,我便教你飞镖之术,日后也好有个防身的本事。”
  南山拍手叫道:“好啊,好啊!日后哥哥不在我们身边时,我就能保护姐姐了。”
  蓂荚笑道:“你能学会保护自己我便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指望让你保护。”
  南山“哼”了一声说道:“姐姐可别小觑人,总有一天,我也会用飞镖百步穿杨。”
  光波翼道:“你姐姐虽然不习其他忍术,但她逃跑的本事可是天下无双,她若想逃走,眨眼便不见踪影,凭谁也休想捉住她。”
《大唐忍者秘史(下册):大忍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