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现在,陆离俞就在这个时期,而且靠近雨师妾这个国家。郁鸣珂把这个国说得这么哀婉,陆离俞不太相信,他总觉得这种解释太女性化了,幻想多于实情,真实的情况,也许就是一个蛮荒气十足的氏族部落。
  而且,一想到黑身人面这个词,他就失去了一探究竟的兴趣。哪怕有长宫这个词罩着都不行,虽然长宫是公主的意思。氏族时期的公主,大概是穿着草裙,手持一根石矛,脸上涂满了矿石颜料,一遇到什么,就又跳又叫……何况还有战争这事闹着。他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要想找到郁鸣珂,活着才有可能。看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还得跟着季后。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离俞发现季后睡得很不安稳,隔一会儿,就会偷偷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屋檐下面。这下轮到陆离俞来藐视了。
  陆离俞翻了一个身,大声哼了一句:“哼,女人!”
  季后赶快从屋檐下面溜了回来。
  12
  第二天,陆离俞还没醒,季后就出了屋子。他想找个店铺,买点路上要用的东西。市面上看起来倒是很热闹,但却是一种慌乱不堪的热闹,路上都是匆匆忙忙打算逃离的人,
  季后走遍了大半个互人城,都没见到一家开张的铺子。他想再走一会儿就回去了,看看那个算是末师的人有没有好透,要是能走的话,今天就动身了。早在听到战事消息的时候,他就想着马上动身,但是末师好像病得不轻,他只好打消了念头。接下来的路,一个病人是受不了的。门师当时的嘱托是一定要把末师带到招摇方,如果死在半途,岂不是有负师嘱。
  季后正走着,晃动的人影中,他好像看到了熟人的身影。他慌忙避到一堵墙的后面,仔细查看了一下。没错,这个人就是氐宿。
  氐宿走在匆忙逃难的人中,方向刚好相反,别人都是往城外,氐宿是往城里。季后的第一个判断是他发现了自己的藏身之地,但是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凑巧。一路上,自己都非常小心,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氐宿怎么会找到自己?
  他远远地跟在氐宿的后面,期望自己判断错误。但是,氐宿的行走方向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氐宿行走的方向,已经越来越逼近自己的住处。氐宿已经发现了自己和末师藏身的地方?
  季后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在氐宿之前。幸好,这几天四处打听情况,他已经熟悉了自己住处周围的道路。他抄了一条近路,还加快了脚步,等到靠近住处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氐宿已经到了门口,一步正在迈了进去。
  陆离俞醒来,季后的床空着,大概又出去问路了。陆离俞想,再歇一天,无论如何,今天也得去外面走走。他拿起石杖撑着走路能省点力气。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外的旄马一声嘶叫。陆离俞以为季后回来了,便走到门口,顺手把石杖放在门边。
  院门里站着一个人,但不是季后。
  此人的目光正盯着檐下的插在陶瓶里的花,看到陆离俞动了动嘴,似乎想开口问些什么。
  这时,季后的身影匆匆出现在门口。
  看到陆离俞,还在门口的季后赶忙大喊了一声:“快跑,氐宿。”陆离俞明白了,来人就是一直追杀他的氐宿。
  陆离俞马上转身,就觉得脑后一阵劲风……还没迈出一步,人就“哎呀”一声,仆到在地。
  跑到来人身后的季后愣住了。完了,他想。刚才他看见氐宿手一扬,然后是一道寒光,陆离俞就倒在了寒光之下。
  季后走过氐宿的身旁,走到陆离俞的身边。陆离俞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到这个样子,季后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他转身走到氐宿面前,盯着他。
  “季后兄。”氐宿说,“你们跑得真快!下一步打算去哪儿?”
  “招摇方,我箕尾方惨遭灭顶,”季后压住满腔怒火,慢慢说道,“现在只剩下我一人。事非寻常,我得告知宗师,请他定夺。灭我箕尾之人,应该如何处置,也得请他老人家明示。”
  “我想也是。”氐宿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季后兄就快点上路吧。我还有一事,不能远送。日后有缘再见。”说着,氐宿看了看季后的身后。
  不远的地方,那个人还趴着,四肢摊开,一只手上还抓着一根石杖,石杖上还刻着一条蛇。氐宿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人倒下的时候,明明手里什么也没有,现在怎么有根石杖,我刚才看错了?
  “若见灵蛇护身,就是此人无疑。”这是青铜面具说的。他说的灵蛇,会不会是指石杖上刻出来的石蛇?
  “此人得留下。”氐宿指了指季后身后的陆离俞,刚才自己扔出的叶刃,大概击中了此人。虽然青铜面具说过,修行之身并无厉害之处,但是完结得这样干脆,也是有点出乎意料。一片叶刃飞过,鬼方末师,就成了尸体?有这样不经杀的末师……不过,此人手中握着的石杖,又好像符合青铜面具所说的,认定是否末师的标志。
  他想,就算是具尸体,也得把他带走。此人是与不是,由青铜面具自己去决定。
  氐宿打算绕过季后。
  氐宿一步刚出,季后跨出一步,就想这样继续挡着。没想到,氐宿被挡住之后,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季后的身后,一脸吃惊。季后也觉奇怪,一扭头,刚才还趴着,死尸一样的的陆离俞已经站起身来。
  “没事。”陆离俞走了过来,轻轻地推开季后,和氐宿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含混不清,“几天前,我就弄明白了一件事,不过一直没告诉你。有这根东西在手,他没法把我带走。”他举了举手上的石杖。
  季后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吃惊地看着陆离俞。从他跟陆离俞见面的时候开始,从来没有见过陆离俞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这种表情让他想起一条蛇,就差嘶嘶的声音了……
  陆离俞的脸上有血。刚才突然摔到地上,陆离俞好像是鼻子先碰了地,鼻孔出血。现在,血还在鼻子下面。陆离俞抹了一把,顺手涂在手上的石杖上……然后,他手里拿着染血的石杖,盯着氐宿,突然嘴巴一张,舌头一努,接着一把亮晶晶的东西出现在舌尖。季后看在眼里,感觉就跟蛇吐蛇信一样。
  氐宿心里一惊,那是他刚才扔出去的叶刃,现在到了这个人的嘴里。
  这人用嘴接住了我的叶刃。
  做了这件事的陆离俞似乎并不高兴自得,脸上的表情反倒像是绝望。他吐出叶刃,开始一直说个不停,像是自言自语:“我接住了你的叶刃。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么?哈,你好像是很想知道?”
  “不想。”氐宿摇了摇头。眼前这个人的表情提醒了他,事情有点变化。他袖口一松,两片叶刃落到手上,然后暗暗地退了几步。这个距离,既有利于发力,又能避开对方石杖的挥击。一根石杖,大概只能做到这个吧。
  “不过,有人肯定想知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氐宿说。这句话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顺便可以再后退几步。
  空出的距离正好能让陆离俞上前一步。他走上前去,把手中的石杖用力一插。石杖的一端是尖的,能够插到地上,但是很不稳固。陆离俞看到空地上有块石头,捡了起来,蹲在地上,一手扶着石杖,一手举起石头,勤勤恳恳地往地里砸了起来。
  陆离俞一边砸,一边愤愤地说起来了,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弄得氐宿和季后一时忘了现在是什么状况,面面相觑起来:“整整一个晚上,那条蛇用嘴咬住我的背,一直就没有松开过。我一直就在想,这是做什么呀。后来,我把这根石杖放在后背细细体验了一下。我好像搞明白了,蛇咬我的背是什么意思。再后来,我看到房间里有了一条活蛇……我是有智商的人,事情总能搞明白的。”
  石杖砸了几下之后,站稳了。陆离俞伸手试了试,然后才松手,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手上的土,大声喊道:“刚才,我,一张嘴就能衔住你的飞刃。不信,你可以再试试。”陆离俞一脸挑衅。
  “你只有一张嘴。”氐宿一点也不慌,他的左右手上已有两把叶刃,有什么好慌的。
  陆离俞举起了两只手,晃了晃。
  “哦,差点忘了,你还有两只手。肯定也是灵敏如嘴了。”氐宿的袖口一松,又有两把叶刃落到了他的左右手上。他左右手一举,四把叶刃发着寒光,“我这里有四把。你一张嘴、两只手,能接我三把。剩下的一把,你觉得我应该对准哪个部位。”
  陆离俞双手放下,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就三把吧,这样公平!”
  氐宿朝后又退了几步,同时扔出四把,没有发力的距离是不行的。他说:“那得看你接不接得住。要能接住三把,没办法,只能再送你一把;要是三把都接不住,我就送你一个公平,省下一把。”
  “三把都没接住,我还能活么?”陆离俞笑着说。
  话音未落,三把叶刃就离开了氐宿,朝着陆离俞飞来。片刻之后,陆离俞的嘴里、两手,已经各有一把。氐宿毫不迟疑,马上扔出了第四把,就算是陆离俞立刻吐出扔掉,空出两只手、一张嘴,都敌不过这迅疾飞来的第四把……
  叶刃急速飞过刚才插到地上的石杖,石杖后面就是陆离俞。
  陆离俞好像也没招了,一点动作都没有。
《山海经 瀛图纪之悬泽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