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他不说还好,说了这句后真是细思恐极,一时间我有点腿软。耳边鸣叫声越来越恐怖,我的好奇心实在是没有办法抑制,如果这真的是龙阵,我想好好看看中华民族传说了五千年的龙的真身,它被墨家奇养成了什么样?
  “别回头!”张自成看我忍不住了,大喊,“你他妈的还不如我呢,我都不看!快想想到了青铜门怎么办吧!”
  我们又玩儿命地疯跑了一会儿,后面的声音竟没有跟来,确切地说,我们身后突然没有任何动静了,腥臭味也不再浓郁,而是慢慢弱了下来。青铜门就在眼前不远处了,我们都停了下来。张自成“呼呼”吐着舌头,喘着粗气儿,用手拄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的,早,早知道,就不去那边儿。就,就这么一个河道,顺水游过来,被鸟追回去,被龙追回来,这他妈简直就是三千米往返跑啊!我,我都他妈的跑成熟路了。跑到哪儿就知道脚下有个大蚺蛇的尸体,要,要蹦起来!”
  我心说吹牛吧,刚才要不是我拉你,不知道被绊倒多少个跟头了。不过龙走了,我心里还有点空荡荡的,感觉错过了什么,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张自成喘够了站起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罗同志,这招好使,它就是怕门,肯定拐弯了,早知道我们不跑,就在门这儿,它都不敢冒脑袋出来,更别提追了。可惜,我没看到龙,真是遗憾,恐怕这辈子都看不到了吧。”
  讲到这里,张自成突然严肃地看着耿天赐。“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不是龙,这么大个儿的东西,它怎么生存的?那些蛇、蝙蝠和猞猁也许可以在这山洞里按照食物链自给自足地生存,但是这么大一玩意儿,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能力。我绝对不相信它能野生在这里,即使是深山之中,即使是北纬30度的神秘地界儿,我也不相信。他一定是墨家奇养的动物,而且是千年前就开始奇养的,一直有人在养的!也就是说,墨家禁地对某些人没有禁足,还被安排了特殊的任务,保护这里的机关和奇养的动物,观察这里的生态环境。这才是我,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能够接受的答案!”
  张自成说完,我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耿天赐。说老实话,刚才在石阵里面,我已经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能让八阵中的猞猁乖乖听他指挥,还跟那三撮白毛有着那么亲密的沟通交流,这么熟悉八阵中的环境,耿天赐的一切疑点,都可以用一个原因来解释:他很熟悉这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身份一定很特殊,他对我们所有人隐瞒的事情,有可能相当惊悚恐怖。我又想起了照片上的第五个人——耿家后人。眼前的耿天赐和他们一样,有惊世手艺,有谋略,有胆识,又懂机关,简直就是标准的耿家后人。
  “我说的对吗?也许,我们根本就不用琢磨青铜门,你一个口哨,那玩意儿就能立刻从我们身边退下,对吗,耿兄?”
  张自成步步追问,墨七和徐星儿也满脸疑惑地将看向耿天赐。
  “墨家奇养的动物,并不会真正变成神兽。猞猁有灵性,可以沟通,但蚺蛇不行,蝙蝠不行。包括猞猁在内,它们的本质都还是哺乳动物,不会记着守护机关城。它们逃不出去,目标只有填饱肚子活下去。就连猞猁,不给它们吃的,一样不听你的命令。这是奇养和神兽最根本的区别。”耿天赐没有回答张自成的问题,而是说了一段奇怪的话,我认为这已经是他最真诚的回答了。
  “说吧,天哥。墨家禁地,楚墨都不知道这里在哪儿,你是怎么回事?手抄本里也只是说有墨家隐灵洞,听过没有人见过,你怎么不但知道,还在这里养起动物来了?难道,你是齐墨?!”
  “这不是你们可以知道的事儿。”耿天赐一开口,张自成几乎与他同时说出了后面的话。
  张自成端了端肩膀,“‘这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事儿’,我一猜你就这么说,天哥。”他走到耿天赐的身边,两眼瞪得溜圆,气鼓鼓地看着他。“我们几个人,他,大学生;我,张自成;她,她就不说了,根本不知道干什么来的。我们三个,现在都愿意把命放在这里,跟着你一起守城,难道你不应该显示一点儿你的诚意么?”
  “你们没有能力接受真相。”耿天赐沉着脸,表情有点阴郁,“而且,这也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事。”
  “你倒是试一下,我们有没有能力。”张自成仍咄咄逼人,徐星儿看不过去,上来扯了他一把。“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有秘密,什么都能说。”
  “媳妇你不知道,他熟悉这里,多说说,也许能把小罗同志说开窍找到好办法。破阵也好,守城也好,离开这里也好,无论怎样,我们都需要更多的信息。”
  徐星儿刚要骂他,耿天赐突然蹲了下来,抽出一根大蚺蛇身上的青铜箭,用带血的一头儿在地上画了两个同心圆,一大一小。他用箭头在小一点的那个圆上画了一个叉。
  “墨家机关城吗?叉的意思是不能进入吗?”张自成一看耿天赐竟然开始说话,立刻语气缓和了很多。
  “‘墨家机关城,破阵人必亡,破城城自毁。走出八阵图,城然在胸中。’没人走出过八阵图,谁都不知道最后一句的意思,大概是只有走出八阵才看得到墨家机关城的意思吧。
  “包围小圆的大圆,就是八阵。大圆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一大片空间,大圆被区隔出不同的小空间,彼此之间用青铜门封闭,互相独立。
  “蝙蝠、蚺蛇、猞猁活动的区域,还有最后这一大块空间,是龙。我们所处的这地方,整体非常大,跟花山石窟一样,都是人工挖掘。你们听导游讲解,她说科学家们都非常奇怪,花山石窟那么多的石头,究竟哪去了。其实没有被运出去,都在这里,堆砌修建了一座新城。每个区域都是一个生态圈,有自己的食物链,墨家用奇养的技法,养着这些动物生活在自己的区域,一直有人照顾。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吧。”
  “就是你吧?!墨家禁地,你能自由出入楚墨秦墨都不知道的墨家禁地!”
  耿天赐照旧没有回答张自成,看来他只是给我们讲述一些他可以说的秘密,或者说对守城有利的秘密,而不是回答所有问题。他继续用青铜箭比划着。
  “每个奇养动物的生态圈之间都有青铜门,机关城中机构的运转也能打开青铜门,触动开关,唤醒动物,比如蚺蛇就不是青铜门放出来的。水阵、石阵也都是对应的开关触发的。八阵只要开启,就会一直按照内在规律运作,好像一个电脑程序被启动了一样。只是这个电脑程序,是千年前墨家先人用机构的复杂运转实现的。”
  “青铜门后面,你不知道是什么?”
  “就是这个叉。这个区域诡异得很,有青铜门的时候进不去,没有青铜门的时候更加进不去,谁都不知道青铜门的背后是什么。”
  我想起耿天赐让我选择进入三个水洞中哪一个的情形,感觉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说谎。
  “难道是中将吗?”我想起打仗牌,原本以为中将是墨家机关城,就是阵法中最重要的位置。因为取了对方中将,他就输了啊。
  “也许就是墨家机关城。”张自成补充了一句。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不是死定了?八阵开了,肯定关不上。没人走得出八阵图,所以入阵者只能在八阵的某一个阵死掉?”徐星儿也在一旁问。
  “的确,八阵其实并没有破解的办法,”耿天赐目光闪烁看着我,“除非他想得明白。我听说,罗教授在三十年前回到家里,整个人疯疯癫癫,身上用刀子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并视之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图。”
  “你的意思是我爷爷走出过八阵图么?”
  “没人走出过八阵。”耿天赐怪异地笑了一下。“有人是走不出,有人是不愿意走出。”
  徐星儿打断了我们。
  “诸葛亮的八阵,就没打算让人活着出去,这是一种极端意义的守城。也许打仗中的八阵有生门,但是守护机关城的八阵全是死门。无论我们还是秦墨的救兵过来,不都是死路一条么?”
  不对,我想着爷爷教过我的打仗牌上的阵法,跟这里是一样的八阵,我怎么赢过啊。可惜我只知道其然,不知道其所以然。早知道让爷爷系统教我一套理论,不是能解决更多问题么?我突然想起爷爷在跟我打牌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来。
  “万千变化之间,牌面上总会有一线生机,只有领悟到某些思想精髓的人,才能明白这生机是什么。”
  爷爷这里面说的某些思想,一定就是墨家思想。
  墨家思想的精髓是什么?兼爱、非攻、明鬼、节葬、天志……如果是兼爱,为什么进入八阵的人全部死翘翘呢?如果有人误入八阵怎么办,也是死吗?我突然又想起爷爷总是批评我打牌心态的一句话。
  “以战胜对方为目的战争,注定要失败。开始打牌以后,就不再是战斗了!”
  我突然拍着大腿说:“我靠,进入八阵,不要破阵!”
  “什么?你个猪脑想了半天就想出个这来!八阵是著名的可困十万大军的杀敌工具,不破八阵,那不死定了!”张自成“切”了一声。
  “不破阵怎么出去?”徐星儿也是有些无奈地看着我。
  “快说啊,秦墨很快就到了,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高兴就拐弯回来找我们了,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图书馆讨论历史么?”
  “你们想,石阵是不能破的,但是我们为什么能出来呢?”我根本没有卖关子,只是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猞猁带着我们走出来的啊。那里就是猞猁的生存空间,它们极其熟悉里面的环境,动物的技能和求生的本领比我们更强。”徐星儿在一旁认真回答我。
  “不但脑袋上三撮白毛的猞猁能出来,其它猞猁也能出来,这就是耿天赐一直跟三撮白毛等在石阵前的原因,他对奇养动物的了解也比我们多。
  “所以说,虽然对我们是死门,但是对于八阵之一猞猁来说,它们不会死在石阵里。为什么对它们来说是生门呢?
  “因为奇阵本来是要消灭敌人的,任何进入猞猁军营中的对手都会跟猞猁展开一场对决,杀个你死我活,根本就不会跟猞猁并肩作战,更不会被猞猁带着出去。”
《墨藏:墨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