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够了!”张自成突然对着我大吼。“罗莫伏我对你好,你别误会,是因为我敬重你爷爷,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你,你别在那里自以为是!你有什么权利去揭别人的伤疤!”
  “我靠你个小骗子,我还想说你装成那样骗我,其实早就知道照片上的人是你小叔,照片中的大宅子是你们张家的,你还来个恶人先告状!”我开始气急败坏,压不住火,想到什么可以立刻击倒他就说什么,恢复了争强好胜头脑不冷静的年轻人本色。
  “什么,什么大宅子张家的?我小叔?你说照片上那个是我小叔?就是你爷爷留下的照片吗?”张自成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句甚至都喊了起来。
  “怎么样?”我得意地看着他的状况,“看你小骗子怎么再继续表演。”
  “这是谁告诉你的?”张自成脸色难看地望着我,眼中的充满愤怒和绝望。我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就算他说了一句谎言,但毕竟一路来舍命保护我,我怎么能就因为这么点小事跟他闹翻呢?
  “你媳妇,不是,你假媳妇说的。怎么,难道这是她的离间计么?”
  张自成摇了摇脑袋。“实话说,我是有个小叔,但是我根本没见过他,因为他一天神出鬼没的,跟我爸又是同父异母,本来他们也不是很近。听说他没什么正经工作,整天神秘兮兮到处跑。他好像就来过我们家一次,据说是我满月的时候,刚好赶上他有空。他过来抱着我,问我爸给我起了什么名儿了,我爸说还没想好,他就给了一个狗屁建议,我爸一开始还听了,我户口本上现在都是他起的那个破名!”
  “张劲成?”我脱口而出。他瞪大眼睛看着我问:“也是那狗屁假媳妇告诉你的么?她知道的还真不少。”
  “后来我爸跟他起了非常大的冲突,两人意见不合,因为见不着面,所以还是写信吵起来的。我爸这人钻牛角尖,被他气得生了病,没想到就是这个起因,我爸病得越来越重,我妈想了无数方法,甚至还找了大伯家的道士做法驱邪,无论如何也不见好转。最后,我爸竟因为这次生病饮恨离世了。我妈恨死了小叔,烧了他在家里所有的照片,改了他给我起的名儿,还烧了那些把我爸爸气病了的书信,每天晚上在床上边哭变骂他祖宗八代八百遍。当然,骂的都是我小叔他妈妈那边的祖宗。所以,我从小就没有认过这个小叔,没见过他的照片,更没见过他本人。我只记住了一件事儿,就是他把我爸给气死了!”
  “还有,你刚才说的张家大宅子是几个意思?张家还有那么大的宅子?你可别逗了,也不想想,我妈穷的叮当响,就算她不愿意跟张家走动,我怎么说也是张家的长孙。我爷爷要能分到那样的大宅子的一间,还是北京的四合院,那我还至于在清凉山当个小公安吗?!北京的四合院现在都已经上亿了吧!我又不像墨七,不食人间烟火,是潜伏在人民群众中的大侠。”
  张自成说得在情在理,我看着他的表情,无法想象这些是他的借口,也许的确是错怪了他。被他当面翻牌,我脸上有点挂不住,又嘟囔了一句:“但是你家祖上是张敬之张老爷子,你也没说。”
  “行了,小罗同志,我还说你是罗志祥的亲戚呢。那些已经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儿也是放在嘴边吹牛用的么?我是爱吹牛,但我不至于这么没五没六拿着我们家老祖宗吹牛。再说了,我也不牛呀!”
  “张自成的小叔竟然也出现在照片上了,这太巧合了。”墨七一直在听我们两个争论,不禁发出由衷的感慨。
  “是,真他妈有点儿像小说,哪有这么巧合的。不过要不是罗莫伏说出来,可能我永远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小叔。等出去了,我得找我妈印证一下,我小叔到底长什么样。有点意思,一直以为我是局外人,没想到我小叔竟然进了你爷爷留下的照片!”
  我心里想你还没听到“墨尽天藏”呢,就觉得有点意思了么。突然我想到了什么,问他:“清凉山这一代的刑警,一直都是你的管辖范围么?”
  “嗯,问这干嘛?”张自成的气好像已经消了,但嘴上仍然没好气儿。
  我心里却寻思着另一个事情。
  有意思。如果爷爷不死在清凉山,也许我就遇不到张自成;如果没有爷爷临死前那封写给耿家的怪信,也许我也见不到耿天赐。但是爷爷的这些事儿,最后却导致了一个结果,就是我和耿天赐、张自成相识了,并且串在了一起。这是一盘他们多年前就布下的棋!虽然我们这些棋子本身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早已被摆在同一张棋盘上。我感觉似乎所有的偶然背后都有一个必然的力量在左右着事情的发展,一切看似巧合的事件背后,都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注定。我正在琢磨着,突然看到耿天赐伸出手摸了一下一直在他身边的那只猞猁,猞猁很乖巧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耿天赐的手掌。
  “什么意思?”张自成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这一幕,“墨家机关城里千百年前奇养的猞猁,怎么就能舔你?耿天赐,你知道打开石凳的开关,知道打开石阵的开关,知道大水潭那里蚺蛇的生门,居然还养了一千年的猞猁!不,养了一只可能繁衍了千年的猞猁!”
  张自成其实说出了我的疑问。
  “我不知道怎么破解石阵,我们是跟着它出来的。”耿天赐摸了摸猞猁的脑袋。
  我知道猞猁这东西特别聪明,善解人意,经过训练之后威力无穷,而且动物本身就比人有更强的求生欲望。蚺蛇是低等动物,猞猁就不一样了。如果它们被养在石阵之中,就一定对石阵游刃有余,长年的生存技能使它们已经可以在石阵中并寻找生路了。
  “高啊!”跟着熟悉阵法的虎阵成员跑出石阵,如果不是熟悉墨家的兼爱非攻思想,怎么会突发奇想做出这样的选择呢?我不禁脱口而出,“你到底什么身份?这猞猁毕竟是虎阵的,不是你想跟它做朋友就能做朋友的。它为什么不伤害你,好像跟你心灵相通了一样,只是去伤害李天明他们?”
  “这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事儿。”耿天赐站起来,他身边的猞猁也跟着站起来,扬起了小豹子一样的脑袋,那骄傲劲儿跟耿天赐一般无二。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如果说李天明奇养了狮虎兽,墨七奇养了角蝰,那么这个猞猁好像就是这耿天赐奇养的动物。
  耿天赐没理会我们,带着猞猁走到刚才我们逃出来的石壁前。猞猁对着石壁“嗷呜”叫了一声。
  想到并没有对我谎话连篇的那个假徐星儿,我走到耿天赐的身边问他:“它们……剩下的那些猞猁,都死了吗?”
  “不知道。”耿天赐摇摇头。“如果能深谙墨家智慧,应该可以走得出,八阵变化不离其中的阵法。”说到这,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忧虑,摸了摸猞猁的脑袋,那猞猁又是“嗷呜”一声,声音中也透出一些悲凉。它和耿天赐就好像心灵相通了一样。
  “那石通道的上面是什么?是不是墨家用来搬运石块的通道?通向哪里?”张自成也走了过来,跟着我们一起看向那石壁。
  耿天赐没有回答,皱着眉自言自语。
  “八阵已元气大伤,如果秦墨他们都来,那他们破城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放心吧,无论我们剩下几个人,都不会让他们破城的。他们秦墨能叫救兵,我们楚墨也不是就我和老师两个人。”
  墨七也走过来,两只手抱着结实的胸部站在耿天赐的身边。墨七跟耿天赐,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让我觉得墨七一直隐藏着什么,没有对我和张自成两个普通人说。
  这俩背影,一高一矮,一个温暖,一个坚决,一个坚忍不拔,一个神秘莫测,此时此刻,丝毫没有违和感,我可以感受到他们内心深处的坚定不移和同仇敌忾。
  此刻的我也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起来,爷爷要保护的,不就是墨家机关城么?“墨尽天藏”,无论我们几个有多么不同,身份有多么悬殊,功夫相差多少,我们都有着一样的使命,不是么?
  我也双手抱胸,站在他俩的身边。
  “要保护墨家机关城就算我一个。虽然我对墨家什么都不懂,爷爷出事儿前,我还在宿舍里玩游戏。这几天跟你们在一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有大义和小我的区别,我也慢慢开始喜欢墨家,开始明白为什么爷爷让我把墨藏起来。我愿意跟你们一起保护墨家机关城,就像我爷爷一样。七哥说过,不要乱说信仰这个词,我现在还谈不上对墨家有什么信仰,但是我知道对错真伪,也知道跟兄弟一条心的重要,我一定跟你们并肩作战,血战到底。即使真的死在这儿了,也希望我可以白骨护城,初心不忘。”
  “也算我一个!”张自成也站过来,肩膀挨着我,脸上的表情不再搞笑,而是一种大义凛然的决绝。
  “我们张家曾经叱咤风云,在无数战争中名垂史册。张老爷子是个了不起的汉子,在我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屹立不倒的张家寨,也一直都有一个充满侠风义骨的江湖。我相信,墨者就是默默帮助我们改变历史命运,让我们生活地更好的那些人。他们功成身退,隐晦莫深,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侠客范儿。我喜欢墨家,还喜欢七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不能让秦墨那帮没有底线的恶人拿到墨子的秘密。今天有我张自成在,墨家机关城就必须在!我会跟你们战斗到最后一刻,流完我们张家人身体中的最后一滴血!”
  “‘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你们有这样的勇气、魄力和坚持真是难得。如果这里墨家的老祖宗看见你们这些愿意为还不知道是什么的秘密付出生命的年轻人,一定会感到特别的欣慰。”徐星儿也走了过来。此刻她长发飘飘,眉宇间英气逼人,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也算我一个!”
  张自成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亲了她的猪头一下,“不愧我媳妇!”
  “墨家擅攻守,更擅团队作战,八阵最厉害的是里面资源的调配和协同。只要我们几个联手,未必会输。”耿天赐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释然宽慰的笑容。我们五个面对毫无动静的大石壁,双手抱胸站成了一排。我想,爷爷如果看见此场景,一定会欣慰地说上一句“少年智则中国智,少年强则中国强!自古英雄出少年”吧……
20.青铜锁的秘密
  “又要变阵了。”耿天突然低沉着声音说。
  “变阵?还有阵!”张自成吐了口气。“鸟蛇龙虎,那青铜门上的四兽,就是八阵中的四个奇阵;蛇,大蚺蛇,差点把我们给挤死;鸟,蝙蝠,铺天盖地追得我们倒不过来一口气儿;虎,猞猁,聪明得跟人精一样。这些我还都能接受,可是龙!我靠,不带玄幻的!这里难道有龙么?难道墨家奇养术,杂交出了龙吗?”
  张自成说出了我心里一直以来的疑虑。以前跟爷爷玩的打仗牌,里面也是有龙的,而龙是最难对付的一张牌。因为龙有神气,万千变化,如果他的牌里有龙,基本上我就要投降了。
  耿天赐照旧没有回答张自成的问题,他紧张地看着石阵的岩壁,张自成也跟着看了过去。
  “我说,你究竟在等什么呢?不会这石壁‘轰’地被条巨龙崩开,对我们吼着说‘借你们个火儿吧’,于是‘哇’吐了几口,我们几个就都成北京烤鸭了。不对不对,龙,是东方的龙,还是西方的龙?杂交的龙,还是纯种的龙?我很难想象是什么样子,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形象。”
  张自成正啰嗦个没完,突然那石壁真的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这下太应景,我们五个人中,只有我和张自成蹬蹬倒退了几步。
  眼前的石壁没有龙蹦出来,石壁下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人高的黑窟窿,好像有个巨人把我们面前的石壁向上悬空提了起来。黑窟窿里面冒着滚滚白烟,暂时没有动静,石壁上面,也没有刚才开石阵的那种腾挪和变化。
  “刚才说得雄心壮志的,一遇到情况就后退了啊你!”我看着张自成,打着趣拍他的胸口。
《墨藏:墨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