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恍惚之间我终于明白了老潘说的,爷爷潜移默化把墨学知识放到我脑子里的意思。看着徐星儿好奇的表情,我没有做声。我现在并不能相信任何人,当然更不能告诉她这个秘密。
  “你别吓我,鸟蛇都好说,你写龙是什么意思?难道墨家机关城里面还有龙吗?”
  徐星儿没理会我的瞎扯,继续埋头在大白纸上边画边讲。可是她的讲述,跟爷爷的牌面和用法有很多不同,一时间我的思维游离了出去。
  “罗莫伏你到底想什么呢?”徐星儿看着我,生气得两只手插在腰上。在我眼中,还不能排除她是清凉山杀了墨七和张自成的凶手,看见她生气了,我就不由得一颤,下意识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我是觉得不用学你这个。墨子既然想要把他的秘密守起来,那么他一定是把这东西隐藏的毫无痕迹,墨家组织那么机密,墨者耗费那么巨大的财力物力去建筑一个隐灵洞府,怎么可能让你知道破城的方法?这完全不符合逻辑!而且你这什么风雨雷电鸟蛇虫鱼的,完全是自己瞎想的!”
  “如果我们进入的是千年前的墨家机关城,那么墨子留下的机械构造的基础很可能应用于机关城中,这个很难理解吗?我告诉你的这些,你都记住了没有?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徐星儿有些生气了,我们两个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
  “小……星儿,如果楚墨者懂得守,你们为啥不抓个楚墨者问问机关城的构造,那不是比在这里猜测机关城究竟是怎样的更有效率嘛?嗯,现在技术那么发达,我看电影里有一种让人什么都说的针剂,你们这么高大上的队伍,嘿……”
  “你知道楚墨者在两千年间所守护的墨子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吗?”徐星儿突然冷冷地一笑。
  “你知道啊?”
  “这个秘密只有五个字!”
  “哪五个字?”
  “守护隐灵洞。”
  “什么?就是说楚墨者也不知道墨子的秘密是什么,楚墨者的秘密就是要守护秘密,让那个秘密永远都不能大白天下?”我惊讶地看着徐星儿,这就好像一个人接到了一个绝密的任务,他的任务上面就写着两个字:保密。
  “不错。隐灵洞分内洞和外洞两种,外洞专指楚墨者练功和商讨事宜的地方,内洞又叫墨家机关城,那是真正的墨者禁地,千百年来,谁都不能踏入过内洞一步。墨家机关城都是墨子带其弟子或后几世弟子尊其意所建,建成后所有人都焚烧资料,并且对此终生缄口不言。内洞和外洞只是隐灵洞的两个种类,完全没有任何其它关联。”
  “我靠,我明白了。秦墨知道墨子有一秘密被楚墨藏着,楚墨知道墨子有一秘密,让自己守着,两边儿谁都不知道秘密究竟是什么。搞了两千年,也许就墨子他老人家一人知道!”
  “差不多是这样,也许……”徐星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在破城这个过程中,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会遇到什么,该怎么破,不要以为你懂得就比我多!”
  我被徐星儿逼迫着,一个晚上认识了很多生平从未见识过的阵法机关,睡觉的时候脑袋都大了,结合着爷爷的打张牌,做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梦,那确实是一个我无法去想象的世界。第二天起床,老潘召集大家,让我们都穿上普通的休闲装,说包括装备在内一切都已经准备得当了,,按计划出发去花山窟。
  我本以为墨家隐灵洞玄而又玄,机关城机构复杂,我们怎么也要去类似无人区的地方探索秘境,万万没想到我们去的花山迷窟属黄山山脉的延伸,是个国家4A级景区,只有八十一平方公里。
  我们装作散客一起进入花山谜窟,老潘还装模作样找了个导游跟着我们。这导游特别热情,一出发就开始激情四射地给我们讲述花山迷窟。
  “各位游客朋友们,花山石窟群全长约五公里,呈线性分布在新安江畔连绵的花山山麓,现已探明的石窟只有三十六座。它的发现纯属偶然,2000年的时候,当地农民上山打柴,无意中踏松了脚下沙土,土块纷纷滑落,露出石壁上深不可测的洞穴。当地政府听说此事,组织人力勘查,这组庞大的石窟群得以重见天日。”
  “花山石窟点多面广,形态殊异,规模之恢弘、气势之壮观、分布之密集、特色之鲜明、国内罕见,堪称中华一绝,这一‘谜’可谓是千古之谜,而这‘窟’又可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古建筑工程奇观。”
  我切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懒得听他吹牛。我身边的耿天赐却眉头紧皱,听得非常认真仔细。我看着他异常干净的没有一丝皱褶的T恤,头发整齐皮肤细嫩表情柔美的模样就想吐,本来我们两个都被绑架,应该达成受害者同盟,但看他这幅德性,想到爷爷和耿详的关系,我还是坚决放弃了这个念头。
  “花山迷窟,关键在这个迷字。在发现它的八年后,就是2008年11月5日,六十余名中外专家学者聚首安徽黄山,试图破解花山谜窟扑朔迷离的形成原因。参加首届‘花山谜窟国际论坛’的专家学者来自美国、英国等六个国家以及台港澳和国内各大机构,多为历史、考古、文化、文学、旅游、地质、地理、传播、宗教、环境等领域的权威。专家们实地考察后,围绕“花山谜窟”开掘年代、地质地理学考察与结构成分、技术考古方案设计、军事与宗教学探秘研究等议题展开深入研讨,莫衷一是。仍然找不到真相。”
  “花山窟的大小谜团目前至少已有五十个,每开发一次,挖掘一点,就有新的疑问和谜团出现。这里主要有四大疑点:第一,如此大规模的人工开掘石窟,而且又处在新安文化的中心地带,居然在历史上没有任何信息记录。它们是如何建成的?为什么要建造这些石窟?挖出的数以百万方石料去了何处?当年是如何开采和运输的?洞内有多处厚十厘米的石壁为什么不凿开而听任其挡在石厅中间?洞内石柱上的方型和圆型盲孔是做什么用途的?开掘者的身份又是谁?”
  “第二,与举世闻名的敦煌石窟相比,花山谜窟洞内没有壁画,没有佛像,也没有文字,更无任何史料记载,就是在当地的民间传说中也难寻其踪影。第三,至今无法解释洞内的潭水从何而来?如果是新安江的水,为何洞内水位要低于新安江水位两米?如果此水并不来自新安江,那又来自何处呢?第四,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花山有石窟三十六个,而在其东侧延长线的歙县烟村方圆四平方公里的二百多座小山包中也发现了类似的石窟三十六处。”
  导游说到这里,我突然来了精神,这几个谜团,处处隐藏着墨家的影子和行事风格,禁不住问了一句。
  “那花山谜窟最接近历史的猜想是什么?”
  看到有人互动了,导游开始兴奋得喋喋不休。“花山谜窟的猜想,目前已有几十个,比较一致的集中于采石场说、屯兵说、屯盐说等。这些猜想都有道理,但又不能自圆其说,疑窦丛生。我个人比较倾向于越王勾践伐吴的秘密战备基地说,这是目前对石窟形成时代最悠久的一种猜想。公元前494年到公元前473年,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史记》载,伐吴越军总数为四万九千人,全是在外秘密训练而成!”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时间,正是墨子在世之时啊!难道秦墨是根据这个线索猜测的吗?
  “嘿,说着就到了。这洞口处的通海桥,就藏着我刚才说的第三个迷,关于水的谜题。”导游边走边讲,已经带着我们来到一处石桥。桥下清澈见底的泉水哗哗作响,看起来很可能存在有活的水源。但是如果不是来自外部,来难道来自山的内部么?难道这山是空的么?我们溯流而下,到洞内最低处,石壁清晰可见精雕细刻的花纹。导游指着水说:“这里已位于新安江水面以下两米,上下落差有二十五米,洞窟的怪异构造使得流水的声波被石壁吸收,无论多么大声喧哗,在洞内都听不到一丝回音。不信,你们仔细听听。”
  果然,太神奇了!
  我看着脚下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流向何处的泉水,感觉水中有暗流涌动。心想如果这真的是关于墨子的隐灵洞,那么被数以万计的游人观赏着惊奇着,这么多的科学家接连研究十多年也得不出正确的结论,这感受要多得意啊!这就好比明着打也赢不了他的一手绝牌啊!
  曾经我以为的探秘,通常都是几个人带好装备,去深山野林之中,发现无人踏寻的痕迹。可现在置于这国家景区之中,看着眼前这确实千年未解的谜团,一时间真的感觉有些错乱。难道接下来,我们要在这众多游客之中,拿出装备,跟神经病一样准备破城吗?可是除了谜团,城在哪里?难道在这些石室中吗?这也太离谱了。看着他们表情各异,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有耿天赐那浓眉皱得越来越紧,仿佛如临大敌。
  我们接着走去35号石窟,石窟口小洞大,有一段二十米长的引洞,走到引洞的出口,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座惊人的地下宫殿,总面积大概有4000平方米,二十六根周长约十米的异形石柱顶天立地,石柱周长均有十几米粗,一派帝王之气。环绕大殿有三十六间石房,最小的面积仅两平方米;石房墙壁厚薄不一,最薄处仅十厘米。石壁上还有天然形成的秋色图和窟顶大斜面,秋色图中整个画面布满黄棕色的秋叶、山林、高峰、民居为黑色,前面有一条小溪穿过。我又想起了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大斜面是在清淤完毕后被发现的,与外面的山坡坡度一致。斜面的石壁上可看到一行行细密的直线型凿痕,线条笔直且连贯。”看我眼睛仔细瞧着大斜面,导游微微一笑解释说。“有意思吧?这个大斜面的出现也提出了一个新的谜团:在科学技术相对落后的古代,匠人们是如何那么准确判断出斜面的坡度并使之与山体走势吻合呢?”
  导游正对着我唏嘘感叹,突然,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我的手被谁抓了一下。那冰凉的手握住我的一瞬间就松开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塞在了我的手里。谁啊?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不想被别人发现,于是假装若无其事地还在看那大斜面。
  徐星儿天天晚上握着我的手睡觉,她的手从来都是温暖的,老潘肯定不会干这事儿。那么,就只有耿天赐,或者是刚刚路过的游人这两种可能了。我琢磨着手里的东西,感觉好像是一个小纸条,便缓慢地把手放进裤兜,突然听到老潘从后面叫了一声。
  “可以了!”
  我一哆嗦差点把纸条掉出来,心想自己这心理素质可做不了特工。老潘看向导游说:“可以了,现在不需要导游讲解了。”导游走了,留下我们几个站在熙攘的人群中,这是要动手了么?我突然喊了一句:
  “我要上个厕所。”
  老潘和身边的几个人都笑了,一个高个儿打着哈哈:“这小孩儿是不是紧张得要尿了。”“你带他过去。”老潘对那高个儿吩咐说,不放心又对着那李天明补了一句:“你也跟着去。”
  我被两人夹着,走进旅游区的洗手间,想着怎么打开手里的东西看一眼。“我要大的!”我走进有点简陋的洗手间,假装蹲下,趁着那两人去旁边放水聊天的机会,打开手里的纸条,上面竟然是非常娟秀的笔迹,但信息很少。
  “在2号石窟石房救你,见机行事。”落款画了个太阳。
  这是楚墨要出手救我了吗?想起老潘昨天晚上嘱咐徐星儿别让楚墨把我抢走了,心里一阵高兴!我把纸条扔下去冲走,提起裤子假装很爽的模样,重新回到队。老潘一直在笑吟吟地盯着我的脸,我的脑门又开始不停地冒汗。同时心里还琢磨着,落款的这太阳是怎么意思?难道楚墨的代号是太阳么?我又怎么让老潘他们去2号石窟的那个石房啊?
  “小罗同志,这里地下一百七十多米,这么凉爽,你怎么这么多汗啊?”老潘温和地拍拍我的肩膀。“你不是以为,我们要开始了吧?”说完他的身边又是一阵哄笑。
  “你不是带我来涨涨见识的么?”我疑惑地看着那几个背着装备的人,心想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刚才那导游说的你心里也有推测吧。”
  我点了点头,心想要不是千禧年的时候那老农一脚踩空,估计现在这洞还掩藏在群山之中吧。如果这真的是机关城,那也是两千年间被发现的第一个了,就凭这个也值得写入史册了。想到这儿,我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来。”我心想既然都不知道,我不如用爷爷的事把他们引到2号石窟去。
  老潘一听我想起了什么,脸上高兴,好像他一直就在等我开窍。老潘看我思前想后,以为我还在犹豫,又开始做我的思想工作。“你爷爷三十年前从户县回去,一定是疯疯癫癫的吧,我想他一定见识过机关城了。他跟你说过什么么?过去,你听你爷爷说过老潘吗?就是我!那时候我跟老爷子的关系,简直就是亲兄弟。我们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谈论墨家,一起考古考察。那照片你在清凉山一定见过了,你知道那大宅子是哪儿吗?那可不是一张普通的照片,那是弥足珍贵的,也许会写入历史的一张照片。你不知道这照片背后的故事有多离奇精彩吧,有时间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小罗同志啊,你根本不懂秦墨,你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其实我们比楚墨更珍惜墨家在中国的传承,只是我们的立场不同。楚墨迂腐守旧,只知道守护墨子的秘密,隐秘墨家,我们不这么认为,我们觉得已经到了我们应该站出来的时候了。难道现在这个社会不需要墨家思想了吗?地沟油,皮鞋胶囊,做有毒食品的地下作坊,拐卖儿童的,专业碰瓷儿的,利用职权谋取私利的,人心不古啦!我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可是我们的思想也越来越好了吗?我们心中还有兼爱的信仰吗?为了更多人的幸福,为了我们身边更美好的世界,我们是时候要站出来,去帮助更多的人了!”
《墨藏:墨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