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趁着间隙,李狂药就把黑老三的事告诉丁细细,他们已经知道真假李狐的事,俩人都认为真李狐没杀人。事隔多年,李狂药拿不准,尸体当时是怎么处理的,但现在找尸体不太合时机,所以这事就先暂罢了。可是,万长青不远千里赶来,这证明酒馆里一定有罕见奇珍,他若没有把握,肯定不会露面。
  那万长青那老家伙想要什么呢?
  李狂药站在后屋的空地上,看来看去,没有任何发现,丁细细也想不明白。接着,李狂药注意到后屋角落有一堆很大的灰烬,于是和丁细细一起走过去。那些东西都是李狐生前留下的,李光辉怕死人的东西会让酒馆生意不好,整理出来想要烧掉。灰烬里都是李狐的照片、报纸、毛巾、衣服等物,没有价值,留之无用,李光辉也不需要以物凭吊先人。
  因为有债主找上门来,李光辉忙着应付,东西只烧了一半,还没烧干净。李狂药心疑地翻了翻,竟从暖暖的灰烬里抽出一本被烧了一半的相册。丁细细知道老人家喜欢收藏照片,借以怀念当年,随即就提起兴趣来,要马上看没被烧完的照片。李狂药扫了扫相册上的火灰,站起来后就慢慢地打开,可惜里面的照片被烧焦了,许多画面都没办法辩识了。
  翻到一半时,李狂药就双眼一亮,心说不会吧?丁细细也很纳闷,因为有一张被烧了一角的彩色照片上,有一堆古老的酒器,其中有一样就是渎山大玉海。看照片的背景,肯定不是北京的北海公园,也不是大海石下面的海蚀洞,倒像是在一个土窑里。照片的正反面都没写字,看不出是从什么时候照的,照片上也没有人,不知道是不是李狐拍的。
  “渎山大玉海还有第三个?”李狂药低吟道。
  “我倒不关心这个,你看渎山大玉海旁边的那个酒壶,或者是酒瓶什么的,它应该是青铜器吧?”丁细细认真道。
  “是又怎么样?”李狂药疑惑地问。
  “那就奇怪了!照片上的土窑里有这么多酒器,如果真是古物,那……”丁细细欲言又止,似是看出了端倪。
  “你说啊!”李狂药追问,“这应该就是万长青要找的东西吧?他以为都藏在我太爷爷家里?”
  “差不多吧。”丁细细随口答一句,然后才严肃道,“渎山大玉海旁边的酒器好奇怪,你注意看它身上的花纹,应该是一个人的模样,你觉得眼熟吗?”
  李狂药端详了一会儿,心说我怎么认识,总不会是丁细细的哪个亲人被雕刻在青铜酒器上。可丁细细却说,那并不是她的亲人,也不是中国人,而是罗马古国的酒神巴克斯。酒神传说无处不在,在罗马宗教中,还有为酒神巴克斯举行的酒神节。巴克斯图像可以在镶嵌画、悬挂在房子和酒馆墙壁的油画、家庭里各种物品中发现,石棺上也是。没有其他神的形象如此广为传播,甚至维纳斯也没有。
  “你没认错吧?”李狂药不大相信。
  “我家就有一幅巴克斯的油画,从小看到大,怎么会认错?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等等,你是说……”李狂药恍然大悟地说,“青铜器在春秋战国就没落了,而那时世界各地还没有联系,罗马古国的酒神巴克斯出现在中国的青铜器上,这不合常理?”
  丁细细回应了一个肯定的眼神,表示李狂药没有说错,她正是那么想的。再说了,中国从商周开始,有很多次禁酒令,不止不让酿酒和贩酒,连喝酒都是要杀头的,谁还敢搞酒神崇拜。青铜古器存在于那个时段,之后的时代里就没有这种东西出现了。既是如此,那为什么异国的酒神会跑到中国的酒器古物上,而那时几个大陆还没有过接触。
  这问题实在很困扰人,丁细细从一张照片找不出答案,只能当那是近代制作的东西,所以才会出现不合理的现象。可是,渎山大玉海居然还有第三尊,这让李狂药和丁细细都摸不着头脑,也很好奇那些东西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如果他们能找到,那要再赚点钱回来,肯定易如反掌。
  这时候,李光辉假情假意地和李海洋合好了,还请他们一定想办法把债务还了,以后大家依旧是好兄弟。李光辉估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到后屋把李狂药请出来,送着他们一家人走出酒馆。李狂药怕李光辉怀疑,听到脚步声了,立刻就把相册上的照片扯下来,放进口袋里。
  人终于走光了,李光辉就叫老婆快去做饭,他要把没烧完的遗物都烧干净。李光辉从屋里拿出一瓶汽油,又倒了几滴下去,然后才点火把东西彻底烧干净。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堆灰烬里有一袋牛皮纸装的文件,它虽然被烧了大半,但仍能看出封面写了三个字“张清玄”。
  李光辉站在一旁,被烟火呛了一下,当即就骂咧咧地转身走掉:“这死老家伙,什么好东西都没留下,别想我给你烧纸钱,让你在下面多受点罪!”
第四章 白堕天盉
  那天下午,李狂药从叔叔家回来,路上苦笑个不停,总觉得生活很讽刺。在东海时,李狂药几次险些丢掉性命,不为发财,只为帮家里还债。如今,家里的高利贷一分没还,反倒多出近百万的巨债。
  在走出酒馆时,丁细细看见一个衣衫破烂的中年男人,一直盯着他们。那男人看似乞丐,眼神却炯炯有神,不像寻常人。丁细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乞丐,可一下子想不起来,再加上李海洋老和她说话,她也没来得及多想。
  回去的路上,李狂药愁容满面,不知去哪里找一百万。快要走到家了,李海洋就邀丁细细在他们家吃晚饭,俨然把人家当成儿媳妇了。李狂药不好插嘴,只好任由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进了李家后,丁细细就被李母拽到一边,唠唠叨叨,李狂药根本没有机会和丁细细说话。
  好不容易,熬过了晚饭,李狂药想和丁细细商量点事,没想到对方却抢先一步了。只见,丁细细将李狂药叫出李家,走到夜幕下的街上,不停地张望四周。夜里灯光闪烁,人声鼎沸,小吃满街,好不热闹。李狂药以为丁细细还没吃饱,便想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丁细细光顾着环望,听到有人问她,便摇头说不饿。就在他们走到一条僻静小街里时,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坐在一棵樟树下,忽然把腿伸直,差点绊倒李狂药。
  樟树下灯光昏暗,看不清楚,李狂药没有防备,几乎一脚踩在人家的腿上。亏得李狂药身手好,踩下去的脚一踢,整个人就跨到前面去了。丁细细朝树下瞅了瞅,顿时喜出望外,忙叫李狂药快过来。李狂药烦心不已,哪有心思捉弄乞丐,可丁细细硬是把他拉到樟树下,还一起蹲了下来。
  “王老伯?”丁细细试探地问了一句。
  那男人沓拉着脑袋,点头道:“丁老妖的女儿挺机灵嘛,只见过我一面,居然还记得我的模样!”
  “什么老妖不老妖的,不准乱说!”丁细细恼了一句,又和气道,“王老伯,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时候,李狂药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酒味,好像不久前遇到过。想了想,李狂药心中大惊,这不是前阵子在东海见过的龟灵酒吗?虽然他不及丁细细那般厉害,但这味道太特别了,他绝不会闻错了。那些龟灵酒都是稀罕之物,酿不酿得成,全看天意,因此也是无比珍贵。李狂药料想,树下之人定是奇人,于是就耐心地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狂药才从交谈中得知,那个“王老伯”真名叫王欧阳,以前在内蒙古的包头市开酒馆的。丁细细在东海说过,包头市有一条龟灵巷,巷里的王老人就是龟灵酒的祖先,而王欧阳正是那位王老人的子孙。王欧阳不喜经商,也不喜与同行勾心斗角,很早就把酒馆卖了,一个人在天南地北游荡,见识很广。丁细细想起见到的人是王欧阳,于是就和李狂药出来找他,希望能让他看看照片上的背景是在哪个地方。
  王欧阳听完丁细细的请求,便转向李狂药说:“年轻人,你不嫌脏的话,就跟我坐下来喝口酒吧。”
  李狂药闻到酒味,谗虫早就被勾出来了,他接过抛来的金色葫芦就饮了一口,跟着王欧阳坐到树下。丁细细不肯坐,只站在说:“王伯伯,我老爹说你心肠最好了,拜托你告诉我们,照片上是哪个地方?李狂药真的需要钱救急,你今天在酒馆外也听到了吧?那个讨厌的万长青……”
  “我都听到了。”王欧阳打断道,“万长青那老家伙不简单,不过你对象挺有骨气,这个忙我倒是愿意帮。”
  “才不是对象呢!”丁细细脸红道。
  李狂药摸着金葫芦,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摸出怀里的照片,递过去说:“王老伯,这是我在太爷爷家里找到的东西,你看得出那是哪里吗?”
  王欧阳接过照片,在昏暗的樟树下看了一看,便冷笑一声把照片还回去。有几个路人经过,以为树下的人是卖毒品的,吓得快速地奔过,没敢停留窃听。李狂药接住照片,不知道王欧阳是否看清了,因为树下的光线太暗了,还有贪香的蚊子围在旁边,叫人心烦。王欧阳不客气地把金葫芦拿过来,大吞一口,然后才笑着说:“果然没错,白堕天盉(音同和)在水狐狸手里!”
  “白堕天盉是什么东西?”丁细细好奇地问。
  李狂药心说,丁细细见识广博,连她都不知道的东西,他更是不可能知道了。听“白堕天盉”这四个字,傻子都知道,那绝对是一件值钱的奇珍。两个年轻人焦急地想听故事,所以都安静下来,等王欧阳告诉他们。可是,王欧阳喝了一口酒后,就卧在樟树下要睡觉了。丁细细急了,想要拍醒王欧阳,却听对方说了一句话:“快去准备,我明天和你们去一趟甘肃的积石山县,今晚我就睡在这里。”
  李狂药愣了愣,哪有这样的人,说去就去,话都没说清楚,谁知道你是不是人贩子。丁细细却兴高采烈,马上拉起李狂药,跑回去准备行李,和李家父母告别。对于近百万的债务,李家父母很是头疼,但丁细细向他们保证一定能想办法筹到钱款,还说那三十万不是拿回来了吗?李狂药知道父母不放心,便说自己不会干杀人抢劫的事,最多半个月就回来。
  话虽如此,但李狂药心里没底,当把父母应付过去了,他就问丁细细为什么如此信任王欧阳。这一问,李狂药才得知,王欧阳为人真是不简单。一个没钱的人,要想有名头,自然是要有一番本事的。相传,王欧阳年轻时被家人丢到古墓里,关了很多天,就是为了学习如何酿出龟灵酒。龟灵酒又叫坟头酒,是一种很特别的酒,与古物有很大的关联。
  王欧阳讨厌古法酿酒,等家人都仙去了,他就离开了包头市。王欧阳爱酒如命,天下间什么酒都要尝一口,可谓是真正尝过百家酒的高人前辈。再加上,王家有一套龟灵酒法,自知哪处古迹适合藏酒,所以古酒也没少尝。若论酒商里的见识之广,即使是丁细细的老爹也要让王欧阳三分。要不是王欧阳淡泊名利,他早就坐拥金山银海了。
  坐在家门口,李狂药听到这番说辞,甚是佩服:“王老伯那么厉害,他说的白堕天盉一定很珍贵了?”
  “我不清楚,从没听过。”丁细细望天道,“不过我能猜一猜。”
  看着门外的夜景,李狂药就靠在家门口,听丁细细讲在酒的别称里,除了狂药,还有白堕,而白堕源自一个叫刘白堕的古人。历史上,刘白堕生于南北朝时期,精于酿酒,所酿之酒用瓦罐盛满,放在烈日下暴晒十日都不会变味,喝起来更是醇美至极。几经沧海,白堕二字就成了美酒的别称。
  而酒器之中,除了普通人熟悉的瓶、坛、杯等,还有一种青铜酒器叫盉。盉出现在商周时期,开口正圆,腹部硕大,底部有三足或四足,是用来调节酒液浓淡的古器。丁细细说到这里,便猜白堕天盉应该也是酒器,但刘白堕是南北朝时期的人,那时候不会再制作青铜酒器了,因而王欧阳说的白堕天盉也许不是青铜器,而是铜器之类的。
  “是这样啊。”李狂药若有所思。
  丁细细却拿起照片,端详后又说:“不过照片上没有‘盉’这种酒器,没准挡在后面。可挡在后面的话,王老伯怎么看得出来?算了,时间晚了,我回旅店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去找王老伯,他言出毕行,一定还睡在树下,你尽管放心。”
  看着丁细细离去,李狂药就收了椅子,回到家里睡觉。可是,李狂药根本睡不着,先不说白堕天盉是什么东西,那王欧阳是怎么得知照片上的东西藏在甘肃的积石山县?照片上有渎山大玉海等物,没有盉这类酒器,他不可能看得处酒器之后还有什么东西。李家欠了那么多钱,这些事可不能开玩笑。想着想着,李狂药忍不住了,便悄悄从床上爬起来,从家里溜出去。
  那条小街里,飘着一股醉人的酒香,流浪狗们嗅到了,纷纷跑到樟树下去围住王欧阳。李狂药怕那人被咬伤,想要去帮忙哄开,却见王欧阳倒了点酒,让流浪狗们舔了舔,接着它们就跑开了。李狂药七上八下地走过去,嘴没张,王欧阳就靠在樟树下,拍着地板叫李狂药坐下来。
《醉龙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