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够了”,罗亦安急忙回答。
崔叔没跟罗亦安客气。罗家平反后,政府发还给罗家部分补偿。后来,政府号召老百姓买股票,并说这是支援国家建设。罗亦安父亲傻头傻脑,把政府补偿的钱全部兑换成了股票,没想到这件傻事让罗家发了大财。罗亦安本不缺钱花,但罗家的教育要求子孙恬淡,所以罗亦安才自己挣零花钱。既然罗亦安说不缺钱,崔叔也没强留。
“崔叔,别告诉那老外我住哪里”,罗亦安叮嘱道。
“明白,我就说你是雇来的伙计,你从后门走”,崔叔打开了古董店的后门,罗亦安悄无声息地背起包,自后门溜出。
“终于,甩脱了尾巴”,罗亦安溜上了出租车,兴奋地哼起歌来。
罗亦安现在住的房子位于一个高档住宅区,叫做星月花园。当初,罗亦安毕业时,学校要收回宿舍,正当罗亦安为租房问题焦头烂额时,一位常来古董店的客户听到了罗亦安的抱怨,灵机一动,愿意与罗亦安合租房,解决罗亦安的困难。这位客户就成了罗亦安现在的房东——谭彩玲。
谭彩玲今年29岁,在外企工作多年,担任公司公关培训部经理,常常领一些“外国友人”来店里买些半真半假的古董作为旅游纪念,一来二去,认识了在店里当打杂的罗亦安,没事时两人还能聊上几句。
谭彩玲那套房子本来是用来结婚的,没想到结婚前夕,新郎受不了她的霸道独自开溜。谭彩玲虽然恨得直想买凶杀人,可却不得不继续独守闺房。每天下班后,一想到那空荡荡的大房间以及跑路的新郎,谭彩玲就不由自主浮出买醉的念头。
天长日久,谭彩玲存了一个招纳房客的想法。一方面,自己回家时房子里有个男人会有种家的感觉;另一方面,在自己寂寞时有人能够陪自己说说话,看电视时有人能随自己感慨;还可以帮自己分担点家务活。
可惜,谭彩玲是以调丈夫的眼光挑选房客,总感觉到自己把那么大一个豪屋扔给一个陌生人不放心,那挑剔的臭脾气导致高不成低不就,这事就一天复一天耽搁下来。
古董这个行业,非得阅读大量的古书,有丰富的历史学、考古学知识,对于每个年代所出产的物品风格都有所了解,才能玩转。它还需要极其细心,能从微小的破绽中发现伪造的痕迹。罗亦安虽然不是专业古董玩家,但对任何古董的背景年代都能诌上几句。落在谭彩玲这个绝对外行眼中,这是见多了金银珠宝的标志。
而罗亦安又是书香传家,又教养讨女孩子喜欢,性格坚韧又足够细心,在谭彩玲眼里这是个能干大事的男人,现在他只是个初出道的雏儿,以她阅人无数的手段,玩转这样一个小男人轻而易举。故此,谭彩玲盛情相约,罗亦安半推半就,好事就这么成了。
罗亦安搬入的第二天就去了西藏,这次来才相当于正式入住。三言两语打发了保安的纠缠,罗亦安用谭彩玲给的钥匙打开了房门,直奔自己的房间。
谭彩玲这时候还没下班,此刻正是这个白领小区最安静的时候。罗亦安搬入时的行李还没打开,乘着这机会收拾了一下房间,将所有的东西摆放好。罗亦安打了个电话,报告谭彩玲自己回来的消息,便翻出工具,鉴定起那条奇怪的项链。
比重测定结果出来了,罗亦安略略一扫,便觉得头晕目眩。
“没天理了,居然是条白金项链——18世纪的白金项链?这是个什么世界?”罗亦安凄惨而又失望的吼叫在房间中响起。
白金又被称为铂金属,它是在十八世纪初被发现的。当时在美洲大陆一些河流的冲积层砂土中,常常夹杂着一些天然的金属铂粒。矿工们挖出麦粒般银白色矿物,他们误认为是银子,送到造币厂,结果无法熔化。1735年,西班牙冶金学家得·乌略亚把这种在秘鲁平托河的金矿中发现的假银子带回欧洲,并给它起了个名字叫“platina”,其西班牙文的原意是“平托地方的银”。经英国化学家沃森的研究,做成标本送交伦敦皇家学会,到1748年铂才工式被确定是一种新的元素。
铂的发现在当时的欧洲轰动一时,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曾称铂为“唯一与国王称号相匹配的贵金属”,用铂作为首饰成为当时贵族间最流行的时尚。当时一条纯白金项链的价格是惊人的,而且佩戴者非富即贵。
项链躺在罗亦安的手中,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在阳光下闪动跳跃,真让他有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由此,数个疑问浮上心头:这样一个人,来到西藏波密那么僻远的地方,目的何在?他怎会走入那偏僻的大峡谷岔道?他是怎么丧命的?为什么身边没有向导?为什么……
稍稍平静了下心情,罗亦安回头向项链坠进攻。那项链坠掂起来,比重类似于银,测定结果也肯定了这点,可惜简陋的仪器确定不出金属的材质。但罗亦安心中明白,这项链坠绝不简单。
“如此说来,那詹尼决不会无缘无故跟上我”,罗亦安手拿着项链,轻声自语。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罗亦安的话,像是提问,像是回答。
电话铃骤然响起,把罗亦安从沉思中惊醒。拿起电话来,谭彩玲连珠炮似地说:“罗亦安,你还知道回来,在家等我,我请你吃晚饭。”
“怎么说话像个怨妇”,罗亦安低低的嘟囔一声,乘谭彩玲没反应过来,赶紧补充说:“好的,我做好饭等你。”
“什么?你会做饭?开玩笑吧。”谭彩玲颇为意外:“这样吧,你来第一天,不吃你的饭似乎不给你面子,罢了,我还约了个朋友,我警告你,要没把握不如到街上订餐,别给我丢人。”
第3章 好奇(上)
罗亦安在大学期间,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与同龄人相比,他显得格外少年老成。同学间日常的话题罗亦安无兴趣加入,偶尔插句话,却常常揭开表象直指本心,这让他与大多数同学格格不入,而罗亦安也无心讨好那些幼稚的少男少女。
另一方面,一直打工的罗亦安,在部分同学眼里也是个榨不出油水的家伙。而罗亦安的空闲时间,如果不在打工,就是单身远足,与别人只是浅浅接触。所以,整个大学四年也没交上几个朋友,女友更不用说了。
罗亦安是个极其讲究生活品味的人,他认为享受美食是人生一大目的。人活着,努力工作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吃得更好,如此才不负精彩人生。这套理论传承于罗亦安的祖父——当时,祖父常说:人活的重要就是过程,不能说每天有多快乐,至少别跟自己过不去。比如:每一餐都不要糊弄自己。
罗亦安父亲深受祖父影响,但当时,平民百姓讲求营养被认为是种罪行,是一种小资产阶级或者地主阶级习气。为了既吃得开心又不被批斗,罗亦安父亲四处求师,偷偷学会了厨艺。在配给制下,利用贫乏的材料烹饪出鲜美的菜肴,每顿饭都令妻子儿子吃得心满意足,是他父亲平生最得意的壮举。
长时间耳闻目染,罗亦安储备了丰富的理论水平和挑剔的味觉。大学四年间,学校的大锅饭让他难以忍受,幸好他打工在外,有财力、有时间每个周末犒劳自己,经过理论加实践,他烹饪水平直线上升,现在正是展示的机会。
当晚,谭彩玲很难得地没在外面找饭局,出于炫耀的目的,她还喊上自己的好友刘秋卉,一起杀奔家里。
“嗨,我的同居男友呐,做了什么好吃的?我朋友来了,可别让我丢脸啊。”
一进门,谭彩玲便踢飞了高跟鞋,她侧转身子迎进女友,嘴里嚷嚷:“自己拿拖鞋,嗯,木地板,不穿拖鞋更舒服”。说罢,她像是示范般赤着脚,领先走入客厅,向沙发上沉思的罗亦安爽朗地打着招呼。
罗亦安早已做好了饭,此刻正满腹心事地呆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却什么也没听没看。他听到了谭彩玲的叫喊声,但由于不满意她的称呼方式,便继续发着呆,愣愣地盯着电视机。
罗亦安的冷淡让谭彩玲觉得在朋友面前下不了台,她半娇半嗔地伸手轻击了一下罗亦安,才要发痴,忽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饥肠辘辘的她忍不住顺香味走入餐厅,餐桌上丰盛的菜肴顿时打倒了她。
“嘻嘻,看不出,我家的小男人真能做出一桌菜来。啊……味道怎样不知道,颜色搭配得真不错——不愧是玩古董的,整个一桌艺术品啊!”,谭彩玲抢了一个筷子,吃了一口清蒸鲈鱼,叨了几口韭黄炒素肚丝,又剥了只油焖大虾,立刻赞不绝口。
“不错不错,快来,秋卉,搬凳子,拿筷子,开红酒,我们举行烛光晚餐”,谭彩玲得意地炫耀说:“好运气啊,瞧我的眼光,随手拨拉了一下,就淘了一个宝贝回家。”
谭彩玲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按罗亦安的说法:那眼睛大的,整张脸只看见两眼珠晃荡。她棱角分明的颧骨加上170厘米左右的个头,整个一典型的类拉丁人相貌,其性格也热情奔放,活力四射。
刘秋卉是典型的东方女人相貌,单眼皮、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五官小巧玲珑,不说话的时候,秀丽中透着含蓄、温和。她只比谭彩玲小一岁,但混迹外企的时间却不比谭彩玲少。今年她才被一家国内私企挖角,出任该公司财务总监。
不过,人说相由心生。这理论放在刘秋卉身上却不适合。倒是另一句俗语贴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秋卉与谭彩玲基本上是同一类型的人。她们精明干练、美貌、多金,所以看男人的眼光总显得屈尊俯就。良好的教育,出色的工作能力,较高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让她们对男人的依赖程度几乎等于零,因而她们在爱情的选择上也更加自主,当然,也更加挑剔。长此以往,有“财(才)”的男人受不了她,没“财(才)”的男人她看不上,由此,她们对男人便产生了一种忿恨与轻蔑。如果怨妇们再走到一起,行事会更加张扬。
罗亦安做的菜大部分是家常小菜,但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出锅后的菜最大的特色是鲜嫩,每样菜本身的味道特别分明,而香料只用来烘托、提味。如此烹饪出的时鲜蔬菜,与餐馆里千般菜一个味——味精味——高下顿显。两女抢着尝遍所有的菜,刘秋卉方举起酒杯,感慨地说:“这么简单的原料也能做出这口味,我如今才知:过去饭馆里我吃得都是猪食。彩玲姐,你肯不肯割爱,让我把你的小男人包走。”
谭彩玲喝了点酒,眼波水汪汪地媚人,听到刘秋卉的提议,嗔怒地说:“去,我怎么交了你这样一个损友,敢挖我的墙角,找死啊?”
说罢,谭彩玲扭着身子,颇有点顾影自怜地说:“那小男人进我的屋子,第二天就跑得没影子了,我还没来得及下手呢。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这不,我才只尝到他的菜,他的味道么……等我尝过之后再说吧。”
两个女人吃得杯盘狼藉,自顾自地在桌上聊天,罗亦安此时已神游太虚,心中反复盘算着,推敲着。
见到桌上没剩什么东西,谭彩玲提高嗓门吆喝:“嘿,my达令,还想什么呢?盘子吃空了,再上几个菜呀,酒还没喝好呢!”
罗亦安正烦恼,毫不客气地说:“吵什么吵,安静。”
两名怨妇立刻收声,相互偷笑着,谭彩玲压低嗓门嘀咕:“哦,小男人也有了心事。哈,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
第3章 好奇(中)
刘秋卉郑重回答:“哦,不是‘有点’,是‘非……常’过分,当心,好不容易抓到的,别一顿饭的功夫——气走了。”
《秘界(秘界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