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本来漆黑的天空渐渐出现了一些淡淡的粉红色,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女人沮丧得想到:看来在这之前想赶回家很难了。
  忽然,她想起一条近路来,就在前面几步,有一条小巷,穿过小巷,再拐个弯,过条马路就能到家,大概只用三四分钟就够了。她早就知道这条路,白天也曾走过一次,但小巷里堆满了垃圾桶,空气中也总有一种腐臭的味道,所以走了一次后,她就再也没走过那里。而且小巷里没有路灯,晚上走总会觉得有些害怕。不过总比淋雨强一些,仅仅是三分钟的路程而已。
  想到这里,她快走两步,拐入了漆黑的巷子中。
  狂风吹过长长的小巷,发出“呜呜”的怪声,像漂浮在黑暗中的哭泣。一只老鼠忽然从脚边溜过,“吱”的一声,吓出女人一声冷汗。在黑暗中走了一会,女人就开始有些后悔,为了抄近道而选择了这样一条无人的小道。
  脚步声突然响起,虽然很轻,可还是没有逃过女人敏锐的耳朵。
  她回头看去,漆黑一片,但黑暗中好像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女人猛得想起这些天来新闻上炒得沸沸扬扬的连环杀人案,据说这个凶手专在黑夜里杀害单身女性,至今已经有五名女子死在他手上,据说死状极其恐怖,肯定是死前受到了很大的折磨,而警察却对这个连环杀人案毫无办法,来来去去的倒是撒了好几回大网,但却连犯人是圆是方也没弄清楚。
  女人发现自己开始发抖,不,不是因为夜风,而是因为凉彻心底的恐惧。
  她猛得跑了起来。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急促,大声起来,看来身后的人也追了上来。四五分钟的路突然变的漫长起来,仿佛永远都走不完,百米外闪烁的路灯,也好像变成了天边的星星,遥不可及。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能跑到路灯下,就会有行人,到时候自己就安全了。
  灯光越来越近了,行人们的说话声也隐约可闻,女人感到了一丝安心,但很快这种心情就被恐惧吞没,她的长发被人抓住,然后猛地往后一拽,整个人被硬生生得拉倒在地。
  “救……”呼救的声音还没有喊出,一只冰冷的手就封住了她的嘴。
  天空中的电光闪过,瞬时照亮了女人惊慌的面孔,紧接着,雷声响起,盖过了女人挣扎时踢翻垃圾桶的声音。
  下一刻,第一滴雨点终于落了下来……
第二章 雨夜杀戮
  暴风雨来的迅猛强烈,斗大的雨点瓢泼般撒了下来,马路上的积水很快就没过了脚面。路边的店铺,因为没有客人,也早早的打烊了,本来灯光闪烁的街道,如今只剩下几盏昏暗的路灯,在风雨中艰难地挣扎着。仿佛忽然来临的大雨,浇灭了这个城市所有的蓬勃生气。
  小巷里,被撕成条状的女士上衣无精打采的挂在垃圾桶上,黑暗中,时不时地传来一双大手粗暴的蹂躏声,声音很杂,也很滑腻,断断续续的,就像是陷在沙子里的车轮,无力而沉闷。又像是手术刀划过肌肉时特有的韵律,婉转而舒畅。
  一辆汽车驶过,给这个被上帝遗弃的角落带来了短暂的光亮。借着朦胧的视觉,可以看见一具半裸的女人尸体正歪歪斜斜的挤在墙壁里,身体和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瞳孔还未完全扩散,露出了颗粒状分布的眼白。女人的肚腹已经完全被剖开,此刻,正有一双手在那一盘盘还在蠕动的大肠和内脏间游走着,时不时的还传来阵阵咀嚼声,让人恶心欲呕。
  这是一个身材及其矮小的男人,小平头,圆脑袋,丑陋的脸颊中央钉着一排类似于图钉的东西,披着一件和身体不相符的巨大雨衣,即便是将侏儒这个形容词用在他的身上也毫不为过。或许是他的躯干实在是太短了,以至于不得不采取一种半跪前倾的姿势,将弯下的脑袋贴在尸体上,这才能勉强把手伸进女人的腹腔。远远看起,就像是一只正在进食的穿山甲。
  “呦西!”将最后一块心脏的碎片填入喉咙,岛川伸出舌头舔了舔满是血渍的嘴角,满意地打量眼前的猎物,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快感醍醐灌顶般从头顶传遍了周身的每一处神经。
  昨晚,在他刨开某个小姐的胸膛时,那个愚蠢的支那女人不过以为他是一个喜欢SM的嫖客,在受到痛苦的时候,不仅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恐惧,反而是一副很享受的表情,这让岛川很是不爽,觉得自己太过失败,仿佛从神坛上跌落下来,变成了一个只会取悦于人的小丑。
  但今晚就不同了,虽然这个漂亮的猎物开始因为吃惊而说不出一句话来,但当她看见自己的内脏被一个个摘出来吃掉的时候,表情终于变得丰富起来,先是疑惑,然后是不可置信,接着是痛苦,最后才是恐惧与绝望。而最后那双扩散的瞳孔让岛川很是迷醉,以至于他决定多享用了一会儿,直到女人因为大量出血快死去的时候,才出手捏碎了她的心脏。
  “希望明天还能遇到这种漂亮而有个性的支那女人……”岛川掏出一包纸巾擦了擦油腻的双手,微笑着用一口生硬的中国话说道。不过,就在它的笑意衍生到了脸颊的第二块肌肉时,却硬生生的僵住不动了,与此同时,极度的寂静中传来了一声不和节奏的打火机扣动声“咔嚓”,紧接着一团小小的火苗投在了岛川面前的墙壁上,精灵般的跳动着,给清冷的环境带来了一阵复苏心灵的暖意。
  有人!岛川猛然回头,整个身体犹如鬼魅般直立,挺胸,五指的骨节因为力量的送达而传来清脆的挤压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纤细修长的手指间夹了根香烟,缭绕的烟云淡薄地笼上了他半眯着的眼神。
  “三天时间,终于找到你了!”尹珲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其中却透着阵阵杀气。
  “你-是-谁?”岛川皱了皱浓密的眉头,遽然升起杀机。
  可以无声无息的靠近自己,又可以如何大胆做出这种举动的男人,绝非普通角色。不过鉴于对方只有一个人,岛川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灭口的好,毕竟自己一行人千里迢迢来到中国很不容易,要办的事情更是不能为外人知晓的,按照上头的意思就是,挡路的,绝不姑息,统统杀掉!
  见对方说着蹩脚的汉语,尹珲的嘴角挂起了冷漠的笑容:“我是你老子!”说完揉了揉头发,害怕他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私はあなたの父です!”
  虽然那前半句北京方言对于岛川这个外国人理解起来可能有些费劲,可是后半句日文,却让他杀机大盛。
  “八嘎!”一向杀人如麻的他什么时候受到如此戏谑,现在他也不想知道对方是谁了。不管是谁,今天必须死在自己的面前。
  “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尹珲的嘴角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依旧保持岿然不动的姿势,只是用笑眯眯的用细长的手指摆弄着火机。
  打火机仿佛有灵性一般在他的手指上来回滚动。
  突然,打火机停止了滚动,弹跳而起,被尹珲一把握在手里。
  这一刻,他动了。但速度太快,以至于睁大了眼睛却只能捕捉到一条模糊的黑色残影,就仿佛是好几个一摸一样的人,交叠成了一幕镜像曲线。雨后的小巷,满地都是混杂着死者血液的泥泞,在相距还有三米的时候,尹珲的皮鞋在地面上踩出一团水花,伸手就向岛川的脖颈抓去,岛川身子一侧,躲过尹珲的攻击,同时脚下一扫,攻向了他的脚踝。而尹珲则由于惯性太大,一个踉跄就要朝前扑倒。这时候,岛川妖异的红瞳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同时右手成刀,照准尹珲的后脑砍去,战斗结束了,岛川心里想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一下子足以斩断这小子的大好头颅吧?到时候腹腔里的巨大的压强,会将他的血液全部喷洒出来,开出一朵美丽的樱花,血液,一想到鲜甜的血液,岛川的就情不自禁的分泌出唾液来。
  但可惜的是,他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完,尹珲就在空中旋身一扭,激出一团泥点和水渍,转过身来,双手不偏不倚地握着了岛川击出去的手刀,借着下落的势头,一拉,一带,一送,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岛川的整条腕关节就被卸了下来。
  一击得手,尹珲猛吸了一口被叼在嘴上的香烟,单手撑地,然后一下子就弹到了半空,如风般扫下了一连串星星点点的快踢。此刻,岛川的右臂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动一下都异常疼痛,只得左手抽回,用肘部挡下了这一击,同时飞起右腿,朝尹珲腰部踹去,尹珲却不躲闪,只是身子一侧,腰一沉,用背部接下他这一腿,同时上身发劲,肩膀猛地一撞,把岛川撞地横飞起来。
  “嘭!”岛川飞起撞在墙上,连吐三口鲜血。
  尹珲的这一撞可以说是爆发出了所有的力量集中到一点,哪怕是一个太极拳大师想要接下这一撞,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更何况是大意的岛川。最少断掉两排肋骨,还不算内脏受到的震荡。
  用皮鞋在墙上蹭了蹭,尹珲一把揪住了岛川的头发,就将他脑袋往墙上磕的死死:“说,其他人在哪里!”
  “酒……酒吧!”岛川满脸血污地说道。
  “酒吧在哪?”
  “前面……”岛川刚说完,脑袋又给重重地磕了一下。
  “前面是多远,十米,一百米,还是一千米?我不想问第二次!”
  岛川眼睛一黑,刚才的气势全没了,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野狗,在等着主人的饶恕:“大……大概两三百米……”
  话一说完,就感到头上一松,那个可怕的男人已经飘然而去。看着前面的背影,岛川缓缓地从垃圾堆里爬起,嘴角一牵,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与此同时,他右手上的绷带慢慢地松开,一个奇怪的东西破肉而出。
  一会儿工夫,这东西就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身躯,乍一看,不得不说它的脑袋很大,就像是一个发育畸形的大头婴儿,但这个婴儿的脸上却只有一张嘴。而且浑身长满了厚厚地粗皮皱纹,偏生此刻的它还保持着一副和岛川一模一样的笑容,朝着尹珲的方向突出了一口黑烟。
  前方三十步,尹珲身形一滞,在过滤嘴上咬出了一个清晰的牙印。紧接着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一个烟头飘下,借着这抹燃烧殆尽的微光,烟头的主人右手中指与拇指蜷曲交接,接着两指骤然结印。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入殓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