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百六十五  妖怪七

卷第三百六十五 妖怪七
    王申子 韩佽 许敬张闲 太原小儿 李师古 孟不疑 戴詧 杜悰 郑絪 河北军将 宫山僧
    王申子
    贞观(明抄本“观”作“无”)中,望苑驿西有民王申,手(“手”原作“子”,据明抄本改。)植榆于路旁,成林,构茅屋。夏月,常馈浆于行人,官客即延憩具茗。有儿年十三,每令伺客。一日,白其父,路有女子求水,因令呼入。女年甚少,衣碧襦白幅巾。自言家在南十余里,夫死无儿,今服禫矣。将适马嵬访亲情,丐衣食。语言明晤,举止可爱。王申乃留食,谓曰:“今日已暮,可宿此,达明去也。”女亦欣然从之,其妻内之后堂,呼为妹,倩裁衣数事。自午至戌,悉办。针指细密,殆非人工。申大惊异,妻尤爱之。乃戏曰:“妹能为我作新妇乎?”女笑曰:“身既无托,愿执井灶。”王申即日,借衣贯酒,礼纳为新妇。其夕暑热,戒其夫,近多盗,不可辟门。即举巨椽,捍户而寝。及夜半,王申妻梦其子被发诉曰:“被食将尽矣!”妻惊,欲省其子。王申曰:“渠得好新妇,喜极呓言耶。”妻还睡,复梦如初。申与妻秉烛,呼其子及新妇,悉不应。扣其户,户牢如键。乃坏门阖。才开,有一物,圆目凿齿,体如蓝色,冲人而去。其子唯余脑骨及发而已。(出《酉阳杂俎》)
    贞观年间,望苑驿站之西有一个平民叫王申。他亲手在路旁栽种榆树,长成树林,盖了几间茅屋。夏天,他常常送水给行人喝,遇上官客他就迎接到屋里歇息并献茶。他有个十三岁的儿子。他常常让儿子迎候客人。一日,儿子对父亲禀告说,路上有一个女子要水喝。父亲就让儿子把女子叫进来。女子特别年轻,穿绿色短衣,戴白色头巾,自己说家在南边十几里的地方,丈夫死了,没有儿子,如今服丧期满了,要到马嵬坡去走亲戚,要点吃的穿的东西。她的口齿伶俐,举止可爱,王申就留她吃饭,对她说:“现在天已经黑了,可以住在这里,明天再走吧!”女子也就欣然接受。王申的妻子把她安排在后堂,称她为小妹。请她裁衣帮助做事,从午时到戌时,她全做完了。而且针脚细密,几乎不是人工所能达到的。王申非常惊异。王申的妻子更喜欢她。王申就开玩笑说:“小妹能给我做儿媳妇吗?”女子笑道:“我自身已经没有依靠了,愿意操持家务!”王申当天就借新衣服,买酒,举办婚礼娶她为新媳妇。那天晚上很热,她告戒丈夫说:“最近有许多偷东西的,不能开着门睡觉。丈夫就拿来一根大椽子,把门顶上睡觉。到了半夜,王申的妻子梦见儿子披散着头发诉说道:“我要被吃完了啦!”妻子吃惊,要去看儿子。王申说:“他得到一个好媳妇,高兴得说梦话呢!”妻继续睡觉,又做了同样的梦。王申和妻子拿着蜡烛,喊他们的儿子和新媳妇,全都不答应。敲门,门关得牢牢的。于是就把门砸开。门刚打开,有一个圆目利齿体如蓝色的怪物冲着人跑出去。他们的儿子只剩下头骨和头发了。
    韩 佽
    韩佽在桂州。妖贼封盈,能为数里雾。先是尝行野外,见黄蝶数十,因逐之,至大树下而灭。掘得石函,素书大如臂,遂成左道。归之如市,乃声言某日收桂州。有紫气者,我必胜。至期,果有紫气如匹帛,亘于州城上。白气直冲之,紫气遂散。忽大雾,至午稍霁。州宅诸树,滴下铜佛。大如麦,不知其数。是年韩卒。(出《酉阳杂俎》)
    韩佽在桂州的时候,有个叫封盈的奴贼,能兴起几里的云雾。在这以前,他曾经在野外行走,看到了几十个黄色蝴蝶,于是就去追捕。追到大树下就不见了。挖地挖到了一个石匣,匣中有大如手臂的道书,于是他就走上了旁门左道。回家来到市上,就声言某日某天要收复桂州,有紫气的时候,我必定胜利。到了那时候,果然有紫气象布帛一样,横贯在州城上空。白气直冲向紫气,紫气就散了。忽然起了大雾,到午时略微放了晴。州衙宅院里的每一棵树上,都滴下了铜佛。铜佛就象麦粒那么大,无计其数。这一年,韩佽死了。
    许敬张闲
    唐贞元中,许敬、张闲同读书于偃月山。书堂两间,人据其一,中隔有丈。许西而张东,各开户牖。初敬遽相勖励,情地甚狎。自春徂冬,各秉烛而学。一夜二更,忽有一物,推许生户而入。初意其张生,而不之意。其物已在案侧立。及读书遍,乃回视。方见一物,长可五尺余,虎牙狼目,毛如猿玃,爪如鹰鹯,服豹皮褌,见许生顾盼,乃叉手端目,并足而立。许生恐甚,遂失声,连叫张生相救。如是数百声。张生灭烛,柱户佯寝,竟不应之。其物忽倒行,就北壁火炉所,乃蹲踞视。许生呼张生不已。其物又起,于床下取生所用伐薪斧,却回而坐,附火复如初。良久,许生乃安心定气而言曰:“余姓许名敬。辞家慕学,与张闲同到此。不早谒诸山神,深为罪耳。然浮俗浅识,幸勿责之。”言已,其物奋起,叉手鞠躬,唯唯而出。敬恨张生之甚也,翌日,乃撤书而归。于是张生亦相与俱罢,业竟不成。(出《传信志》)
    唐朝贞元年间,许敬、张闲同在偃月山读书。书堂共两间,两人各占一间,中间隔了有一丈远。许敬在西,张闲在东,各开各的门窗。起初二人互相敬重,就互相勉励,感情亲密。从春到冬,各自秉烛而学。一天夜里二更天,忽然有一个怪物,推开许敬的门走进来。一开始他以为是张闲来了,没有在意。那怪物已经在书案旁边站定。等到读完一遍才回头看,才看到那怪物。大约五尺多高,虎牙狼眼,毛像猿猴,爪子像鹰鹞,穿着豹皮裤子。它见许敬转头看,就叉手正眼,并脚站立。许敬非常害怕,就失声连连大叫张闲来救他。如此喊了几百声。张闲熄了灯,关了门装睡,居然没有答应。那怪物忽然倒着走,走近北墙下的火炉附近,就蹲在那里看。许敬不停地喊张闲。那怪物又站起来,在床下拿起许敬砍柴的斧,退回来坐下,象原先一样守在火炉旁。许久,许敬才安心静气地说:“我姓许名敬,离家来求学,和张闲一块来到这里,没有早一点去拜见各位山神,实在是有罪啊!但是我知识浅薄,请不要怪罪。”说完,那怪物一振而起,交叉两手鞠了个躬,唯唯地退出去了。许敬恨张生太过分了,第二天就撤书回家了。于是张闲也和许敬一块都不学了,学业到底没成。太原小儿
    严绶镇太原,市中小儿如水际泅戏。忽见物中流流下,小儿争接。乃一瓦瓶,重帛幂之。儿就岸破之,有婴儿长尺余,遂迅走。群儿逐之。顷间,足下旋风起,婴儿已蹈空数尺。近岸舟子,遽以篙击杀之。发朱色,目在顶上。(出《酉阳杂俎》)
    严绶镇守太原的时候,街市里的小孩到水边游泳嬉戏,忽然看见有一个东西从中流流下来。小孩子们争抢着去接,原来是一个瓦罐,用几层帛盖着。小孩们把它拿到岸上打碎,里边有一个一尺多高的小婴儿,一出来就迅跑。小孩们就去追。顷刻间,脚下旋风起,婴儿已腾空几尺。靠近河岸有一个摆船的,急忙用篙把婴儿打死,一看,他的头发是红的,眼睛长在头顶上。
    李师古
    李师古治山亭,掘得一物,类铁斧头。时李章武游东平,师古示之。武惊曰:“此禁物也,可饮血三斗。”验之而信。(出《酉阳杂俎》)
    李师古治理山亭,挖到一个东西,类似铁斧头。当时李章武在东平游览,李师古就把那东西给李章武看。李章武吃惊地说:“这是禁物,能喝三斗血!”经过验证,李师古才相信。
    孟不疑
    东平未用兵时,有举人孟不疑客昭义。夜至一驿,方欲濯足,有称淄青张评事者至,仆从数十。孟欲谒之。张被酒,初不顾。孟因退就西间。张连呼驿吏,索煎饼。孟默窥之,且怒其傲。良久,煎饼至。孟见一黑物如猪,随盘,至灯影而灭。如此五六返,张竟不察。(明抄本“察”作“祭”。)孟恐惧不睡。张寻太鼾。至三更,孟才寐。忽见一人皂衣,与张角力。久乃相捽入东偏房,拳声如杵。顷之,张被发双袒而出,还寝床上。至五更,张乃唤仆使,张烛巾栉。就孟曰:“某昨醉中,都不知秀才同厅。” 因命食,谈笑甚欢。时时小声曰:“昨夜甚惭长者,乞不言也。”孟但唯唯。复曰:“某有故,不可(“故不可”三字原本作“程须”二字,据明抄本改。)早发。秀才可先也。”探靴中,得金一挺,授孟曰:“薄贶,乞密前事。”孟不敢辞,即前去。行数里,方听捕杀人贼。孟询诸道路,皆曰:“淄青张评事,至其驿早发。及明,但空鞍,失张所在。骑吏返至驿寻索,驿西阁中有席角。发之,白骨而已,无泊一蝇肉也。地上滴血无余,唯一只履在旁。相传此驿旧凶,竟不知何怪。”举人祝元膺尝言:“亲见孟不疑说,每诫夜食必须祭也。”祝又言:“孟素不信释氏,颇能诗。其句云:‘白日故乡远。青山佳句中。’后尝持念。溺于游览,不复应举。(出《酉阳杂俎》)
    东平没有用兵的时候,有一位名叫孟不疑的举人客居在昭义。一天夜里他来到一家驿站,刚要洗脚,有一个自称是淄青张评事的人来到驿站,有几十个仆从。孟不疑想要去拜见他。张评事刚喝过酒,一开始不理睬。孟不疑于是退回来到西间。张评事连喊驿站里的官吏,要煎饼。孟不疑默默地看着,对他的傲慢很生气。许久,煎饼到了。孟不疑看到一个黑东西象猪一样,随着盘子来到灯影之下就消失了。如此往返了五六次,张评事居然没有察觉。孟不疑害怕,没敢睡。张评事不一会儿就发出鼾声。到了三更,孟不疑才睡下。忽然看见一个黑衣人与张评事摔跤。时间长了就互相揪到东偏房,拳击声就象舂米的棒槌声。过了一会儿,张评事披散着头发坦露着双臂出来了,回到床上睡觉。到了五更,张评事就喊奴仆,点灯,梳头,缠头巾,到孟不疑这里说:“我昨天喝醉了,都不知道和您同住在一起!”于是让人摆下酒饭,说说笑笑很高兴,时时小声说:“昨晚上很对不住长者,请不要说了。”孟不疑只是一声声地答应。张评事又说:“我有点事儿,不能早出发。您可以先走。”他探手到靴子里,拿出来一挺金子,送给孟不疑说:“小意思,希望为以前的事保密。”孟不疑不敢推辞,就提前离开了。走了几里,才听到追捕杀人的强盗。孟不疑向路上的人打听,都说:“淄青张评事,到那驿站早早就出发了。到了天明,只剩下空马鞍,不知张评事哪儿去了。骑马的官吏回到驿站寻找,驿站西阁中有一张席子,打开,是白骨而已。没剩下苍蝇大小一块肉。地上滴血没有留下,只有一双鞋放在旁边。相传这个驿站以前很凶,到底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举人祝元膺曾经说:“亲自听见孟不疑说,他常常警告夜间吃饭必须祭祀。”祝元膺又说:“孟不疑一向不信佛教。他很能作诗,有两句诗是:‘白日故乡远,青山佳句中。’后来曾经拿出来吟诵。他沉湎于游览名山大川,不再参加科举考试。”
    戴 詧
    临川郡南城县令戴詧,初买宅于馆娃坊。暇日,与弟闲坐厅中。忽闻外有妇人聚笑声,或近或远。詧颇异之。笑声渐近,忽见妇人数十散在厅前,倏忽不见,如是累日,詧不知所为。厅际有枯梨树,大合抱。意其为祥,因伐之。根下有石,露如拳。掘之转阔,势如鏊形。乃烈火其上。沃醋复凿。深五六尺,不透。忽见妇人绕坑,拊掌大笑,有顷,共牵詧入坑,投于石上。一家惊惧。妇人复还,大笑,詧亦随出。詧才出,又失其弟。家人恸哭,詧独不哭。曰:“他亦甚快活。何用哭也。”詧至死,不肯言其状。(出《酉阳杂俎》)
    临川郡南城县县令戴詧,当初在馆娃坊买了一处宅子。闲暇之日,他和弟弟坐在厅堂里,忽然听到外面有妇人聚到一起哄笑的声音,有的近有的远。戴詧觉得很奇怪。笑声渐渐地近了,忽然看到几十个妇人散站在厅前,忽地又不见了。如此一连几天。戴詧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厅堂边上有一棵枯梨树,合抱那么粗,认为它是不祥之兆,于是就把它砍了。树根下有一块石头,露出来有拳头大小,向下挖便变大,样子象煎饼鏊子形。就在它上面点上烈火烧,浇上醋,再凿。凿了五六尺深,也没凿透。忽然看见一个妇人绕着坑拍掌大笑。过了一会儿,她拉着戴詧一块进到坑里,把他扔到石头上。一家人又惊又怕。妇人又回来了,她放声大笑。戴詧也跟着她走出来。戴詧刚走出来,又丢失了他的弟弟。家人悲伤地大哭。只有戴詧不哭。他说:“他也很快活,何必要哭呢?”戴詧一直到死,也不肯说出实情。
    杜 悰
    杜悰未达时,游江湖间。值一程稍遥,昏暝方达一戍。有传舍,居者多不安,或怖惧而卒。驿将见悰骨气非凡,内思之,此或贵人。若宿而无恙,必将相也。遂请悰舍于内,供待极厚。到夜分,闻东序隙舍,洶洶如千万人声。悰取纸,大署己之名,系于瓦石,掷之喧聒之处,其声即绝。又闻西序复喧,即如前掷之,寻亦寂然,遂安寝。迟明,驿吏问安。公具述之,乃知必贵。以束素饯之。及大拜。即访吏擢用。(出《玉堂闲话》)
    杜悰没有发达的时候,漫游在江湖上。正赶上一段路程比较远,黄昏的时刻才到达一个城堡。城中有驿站,驿站的客人多数不安,有的由于恐惧而死。驿将见杜悰骨气不一般,心里想,这也许是个贵人,如果在这过夜而没有什么灾难,必将做宰相。于是就请杜悰进去住下,对他的待遇很丰厚。到了夜半时分,听到东厢的空屋里,沸沸扬扬的好象有千万人的声音。杜悰拿出纸来,用大字写出自己的名字,系在瓦石上,扔到喧噪的地方,那声音立刻就停止了。又听到西厢屋里也喧杂,就和东厢一样把名字扔去。不一会儿也没声儿了。于是就安眠。天将亮,驿吏来问安,杜悰详细述说了夜间发生的事,才知道他一定会富贵,拿出一捆丝绸为他送行。等到杜悰当了大官,就打听当年那个驿吏,把驿吏提拔重用了。郑 絪
    唐阳武侯郑絪罢相,自岭南节度入为吏部尚书,居昭国里。弟缊为太常少卿,皆在家。厨馔将备,其釜忽如物于灶中筑之,离灶尺余,连筑不已。其旁有铛十余所,并烹庖将热,皆两耳慢摇。良久悉能行,乃止灶上。每三铛负一釜而行,其余列行引从,自厨中出。在地有足折者,有废不用者,亦跳踯而随之。出厨,东过水渠。诸铛并行,无所碍,而折足者不能过。其家大小惊异,聚而视之,不知所为。有小儿咒之曰:“既能为怪,折足者何不能前?”诸铛乃弃釜于庭中,却过,每两铛负一折足者以过。往入少卿院堂前,大小排列定。乃闻空中轰然,如屋崩,其铛釜悉为黄埃黑煤,尽日方定。其家莫测其故。数日,少卿卒,相国相次而薨。(出《灵怪集》)
    唐朝时,阳武侯郑絪被罢免了丞相职,后来,从岭南节度使入京做了吏部尚书,住在昭国里。他弟弟郑缊是太常少卿。有一天,他和弟弟都在家,厨房的饭菜将齐备的时候,锅忽然像有什么东西在灶中举着,离灶一尺多高,连连举着不停止。那旁边有十几个平底锅,都在煮着东西,将热的时候都两耳慢慢地摇动。过了好久,这些平底锅都能走路,就停止在灶上。每三个平底锅架起一口大锅行走,其余的列队作引导的随从,从厨房走出。在地上有折断脚的,有废弃不用的,也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出了厨房,向东过水渠,平底锅们一块行走,没有什么阻碍,而断了脚的过不去。他家老老少少都很惊异,聚集在一起观看,不知怎么办好。有一个小男孩咒骂道:“既然能作怪,断了脚的为什么不能往前走?”平底锅们就把大锅扔在院子里,退回来,每两个平底锅架一个断了脚的过水渠。走到少卿的院堂前,大小排列站定,就听空中轰轰作响,像房子崩塌。那些平底锅和大锅都变成了土块煤块。闹腾了一整天才安定下来。他们家不能推测这是因为什么。过了几天,太常少卿郑缊死了,相国郑絪也相继死去。河北军将
    湖(“湖”原作“胡”。据《酉阳杂俎》十五改。)城逆旅前,尝有河北军将过。行未数里,忽有旋风如斗器,起于马前。军将以鞭击之,转大。遂旋马首,鬣起竖如植。军将惧,下马观之。觉鬣长数尺,中有细绠,如红线。马时人立嘶鸣。军将怒,乃取佩刀拂之。因风散灭,马亦死。军将剖马腹视之,腹中已无肠。(“肠”原作“伤”,据明抄本改。)不知何怪。(出《酉阳杂俎》)
    湖城旅店前,曾经有一个河北的军将打此通过。走了不几里,忽然有斗器大小的旋风在马前刮起。军将用鞭打它,它变得更大了。于是就转回马头。马的鬃毛像树木一样立了起来。军将害怕了,下马来看,觉得马的鬃毛长了几尺,其中有细绳,像红线。马时常像人那样立起来嘶鸣。军将生气了,就拿佩刀砍。于是旋风散灭,马也死了。军将剖开马肚子一看,肚子里已经没有肠子。不知道那是什么怪物。宫山僧
    宫山(“山下”原有“僧”字。据明抄本删)在沂州之西鄙,孤拔耸峭,回出众峰。环三十里,皆无人居。贞元初,有二僧至山,荫木而居。精勤礼念,以昼继夜。四远村落,为构屋室。不旬日,院宇立焉。二僧尤加悫励,誓不出房,二十余载。元和中,冬夜月明。二僧各在东西廊,朗声呗唱。空中虚静,时闻山下有男子恸哭之声。稍近,须臾则及院门。二僧不动,哭声亦止。逾垣遂入。东廊僧遥见其身绝大,跃入西廊,而呗唱之声寻辍。如闻相(“辍”原作“輙”。“闻”相原作“门”,据明抄本改。)击扑争力之状,久又闻咀嚼啖噬,啜吒甚励。东廊僧惶骇突走。久不出山,都忘途路。或仆或蹶,气力殆尽。回望,见其人踉跄将至,则又跳迸。忽逢一水,兼衣径渡毕,而追者适至。遥诟曰:“不阻水,当并食之。”东廊僧且惧且行,罔知所诣。俄而大雪,咫尺昏迷。忽得人家牛坊,遂隐身于其中。夜久,雪势稍晴。忽见一黑衣人,自外执刀枪,徐至栏下。东廊僧省息屏气,向明潜窥。黑衣蜘蹰徙倚,如有所伺。有顷,忽院墙中般过两廊(明抄本“廊”作“囊”。)衣物之类。黑衣取之,束缚负担。续有一女子,攀墙而出,黑衣挈之而去。僧惧涉踪迹,则又逃窜,恍惚莫知所之。不十数里,忽坠废井。井中有死者,身首已离,血体犹暖,盖适遭杀者也。僧惊悸,不知所为。俄而天明,视之,则昨夜攀墙女子也。久之,即有捕逐者数辈偕至。下窥曰:“盗在此矣。”遂以索缒人,就井絷缚,加以殴击,与死为邻。及引上,则以昨夜之事本末陈述。而村人有曾至山中,识为东廊僧者。然且与死女子俱得,未能自解,乃送之于邑。又细列其由,谓西廊僧已为异物啖噬矣。邑遣吏至山中寻验,西廊僧端居无恙。曰:“初无物。但将二更,方对持念,东廊僧忽然独去。久与誓约,不出院门。惊异之际,追呼已不及矣。山下之事,我则不知。”邑吏遂以东廊僧诳妄,执为杀人之盗。榜掠薰灼,楚痛备施。僧冤痛诬,甘置于死。赃状无据,法吏终无以成其狱也。逾月,而杀女窃资之盗,他处发败,具得情实。僧乃冤免。(出《集异记》)
    宫山,在沂州之西的边陲上。它孤峰挺拔,高耸陡峭,回然高出众峰。周围三十里,全都没人居住。贞元初年,有两个和尚来到山中,在树荫下居住,精心勤苦地礼拜念经,夜以继日。四周村落的人,给他俩建造屋室。不到十天,院落屋宇就立起来了。两个和尚更加勤勉,坚决不出屋,二十多年。元和年间,冬天的夜晚月光正明,二僧人各在东西廊下高声诵经。空中寂静,时不时听到山下有男子恸哭的声音。那声音渐渐靠近,不多时便来到院门。二僧人不动,哭声也停止了。那人就跳墙进来。东廊下的僧人见来者身形非常高大。它跳到西廊下,诵经之声不一会儿就停止了。好象听到互相打斗拼搏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咀嚼吞吃,吸吮的声音很响。东廊下的僧人惊恐,急忙冲出逃跑。很久不出山,都忘了路途,有时候前仆,有时候后倒,气力几乎净尽。回头一望,见那人踉踉跄跄将要来到,就又奔逃。忽然遇上一条河,穿着衣服径直渡过去,而追他的人恰好也到了。那人远远地骂道:“要不是被水阻挡,我应该把你一块吃了。”东廊僧人边走边感到恐惧,不知要到哪里去。不一会儿下大雪,咫尺之间也昏迷不清。忽然看到一个人家的牛棚,就到里边藏身。天黑很长时间,雪势渐渐晴了。忽然看见一个黑衣人,拿着刀枪从外面慢慢来到栏下。东廊僧屏住呼吸,向着光亮偷看。黑衣人徘徊往复,好象等候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院墙中扔出来两包衣物之类的东西,黑衣人拿起来,捆绑了一下背在肩上。接着有一个女子翻墙而出。黑衣人领着她离去。僧人怕受嫌疑,就又逃窜。恍恍惚惚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走了不到几十里,忽然掉进一口废井里。井里有一个死人,身和头已经分开,血淋淋的尸体还有温热,大概是刚才被杀的。僧人惊悸,不知如何是好。过一会天亮了,一看,是昨夜翻墙的那个女子。过了一些时候,就有几个追捕的人一块来到,往下一看说:“盗贼在这儿呢!”于是用绳子往上吊他,在井里把他捆绑起来,加上拳打脚踢,他和死神为邻了。等到把他拉上来,他就把昨夜的事从头到尾陈述了一遍。村里人有曾经到过山中,认识他是东廊僧的,然而把他和死女子一块找到,没办法自己说清楚,就把他送到县里。他又细说了事由,说西廊僧已被鬼怪吃了。县官派人到山中寻找查验,西廊僧正坐在那里安全无恙。西廊僧说:“当初没什么东西,只是到了二更天,二僧才东西相对念经,东廊僧忽然独自离去。他很早就和我有誓约,不出院门的。惊异的时候,寻喊他就来不及了。山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县官于是认为东廊僧撒谎,捉拿为杀人的盗贼。又是拷打,又是用火烤用烟呛,备受痛苦。僧人冤枉,痛恨给他捏造的罪名,甘心到死也不肯认罪。没有人证物证,法吏始终没办法判罪。过了一个月,杀女人偷东西的那个盗贼,在别的地方发案败露,详细地得到了真实情况,僧人才免除了冤枉。

《太平广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