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姐,你紧张吗?”碧落凑过来,一张小脸通红通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紧张哦!你知道的,我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看着过呢,我……”
  “嘘——”叶重重忽然冲她竖起了食指,禁止她出声,“听!”
  “听什么?”碧落侧过耳朵聆听,喧杂的声音中仿佛有箫声很飘渺地响起,她四下张望,却无法辨析那箫声是从何而来。
  叶重重的脸色变得惨白,连胭脂都失去了红润,“《随园曲》,最后一节——《笑春风》。”
  “《随园曲》?”碧落又仔细地听了听,那箫声夹杂在鞭炮声和喜乐中,似有似无,时断时续,但是听得出来,不是悲伤的曲调,反而萦绕着少许洒脱之意,非常好听。因此她更不明*********的神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难看,便道:“好奇怪哦,谁的兴致那么好,在这个时候还吹箫呢?”
  叶重重咬紧了唇,她的目光从街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各大酒楼饭庄的二楼,再往上——终于看见了吹箫的人。
  远远的一重房檐之上,黑衣的萧离盘膝而坐,碧绿的玉箫中吹出的曲调,似乎把周遭一切的风景全部掩盖住。此时此刻,叶重重眼中心中,独剩下那么一个身影,用最最寂寥的姿态吹出最委婉的乐曲,一直吹到她的生命中来。
  萧离,居然在这个时刻再看见他……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风吹拂得纱帘轻飘,萧离的模样也随之一瞬清晰,一瞬模糊。叶重重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直到重重屋宇随着花车的前行而将其遮掩,再也看不见。
  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却在她心中掀起了淘天巨浪!
  萧离萧离,他为何而来?
  如果刚才萧离跑过来让她跟他走,叶重重不知道自己能否拒绝那种诱惑。
  不过萧离终归没有过来。或者,该庆幸他没有过来?
  叶重重垂下头,看见了大红色的嫁衣,过了今天,她就是非凡公子的妻子。
  “小姐,你怎么了?”碧落握住她的手,叶重重的手冰冷。
  碧落急了,“小姐,你难道又想反悔了?不行啊小姐!这个时候不能反悔!”
  “你放心。”叶重重的声音低哑,没有生气,
  “我没有勇气从这车上跳下去。”
  碧落望着她不再说话,只是眸子深深,快要哭出来。
  就那样一路走过,花车的纱帘隔开了众人,隔离出独属于帘内人的世界,遥遥地相隔着浮生的气息。外面如此热闹,而帘丙则凝郁得几近沉重。
  纱帘轻拂中,已可见“锦绣别苑”的朱木大门,门前的石狮子洁白如雪,叶重重忽然觉得很刺眼,就把眼睛闭了起来,那一闭间,一滴泪自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很快被风干。
  过不多时。司仪的声音拖得很长,“新娘子到——”
  地睁开眼睛,纱帘掀起,非凡公子温柔地把手伸给她,扶着她下车。朱门的匾额上,“锦绣别苑”四个烫金大字闪闪发亮。今夜她会在这度过,明日再往赴江南,回非凡公子正式的住处。
  非凡公子牵着她往门内走去,叶重重在门槛处停了一停,凝眸看去,门内屋宇重重,林木掩映——一人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成路人。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迟疑,非凡公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叶重重摇摇头,终于抬足跨了进去。
  接下去的事情烦琐而乏味;拜过天地后,在碧落和喜娘的陪伴下她被送入洞房。虽然这只是非凡公子的一个别苑,但是洞房却布置得极其精雅舒适,而且看得出是特地照她的喜好布置,连床顶帐幔上的流苏,都用了和她原来闺房中一样的浅紫色。
  叶重重仰望着那排流苏,默默不浯。门外跑来个老婆子,对着喜娘和碧落招了招手,“分红包了,快来啊!”
  喜娘一听,连忙奔了出去,碧落看了看小姐,又看看那老婆子,惊讶道:“我也有份的吗?”
  “当然啦,你是娘家那边的人,可有份厚礼呢!快来拿吧!”
  碧落喜道:“小姐,那我去了,马上就回。”
  叶重重点了点头。碧落和喜娘出去后,把房门合上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红烛寂寂地烧着,对比锦绣别苑前厅的热闹,后院分外僻静。
  只是垂着头,像所有新娘那样安静地等待着。新婚之夜对于叶重重而言,没有被赋予很多的羞涩与不安。她只是矛盾,内心深处隐隐期待些什么,尽管她自己都无法说清究竟期待的是什么,可她知道那与非凡公子无关。
  忽然间,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声音很低,但是入耳清晰。叶重重猛地站起来,掀开了盖头。东边的那扇窗外一个黑影晃了一下,很快地消失不见。
  叶重重奔了过去,推开窗子,窗外碧叶滴翠,哪有半个人影?
  她咬唇沉声道:“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肯相见?”
  树枝不住摇曳,天地间回答她的只有呼呼风声。
  “你为什么来?”叶重重的声音恍若梦呓,“我已对你说过再见,说过永诀……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而你既然来了,为何又偷偷摸摸,不肯相见?萧离,你真的狠心如斯吗?”
  没有人回答,新房的门缓缓被推开,叶重重心中一惊,连忙回头——非凡公子静静地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浅淡无波。竟然浅淡无波!
  “我——”叶重重几番开口,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的凝视,非凡公子忽然转身,淡淡地说了一句:“很晚了,早点休息吧。”说罢就离开了。
  叶重重迫了几步,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廊道拐角处,另一边,碧落和喜娘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喜娘见到她吓了一跳,“呀!我的好小姐啊,你怎么跑出来了!新娘子是不能自己出洞房、掀盖头的,不吉利的!”
  碧落也连忙跑过来相扶,“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叶重重向那拐角处呆呆地注视了会,最后颓唐地摇了摇头,任由喜娘和碧落把她扶回房去。碧落拿了盖头要往她头上盖,她却用手挥开了,道:“不用了。”
  “啊?”碧落和喜娘不解。
  “他今夜不会来了。”
  碧落和喜娘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愕然之极的神情,手中的盖头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小姐——”
  “我说,下去。”叶重重加强了语气,她的视线冷冷地从二人脸上掠过去,接触到那样深沉没有暖意的目光,碧落和喜娘都不敢再多说话,放下盖头双双
  退了出去。
  房门再度合上,她的洞房花烛夜,寂寂清清,没有该有的旖旎和温存,也没有眼泪和怨恨,只有一种失落和无奈,浅浅地在心头盘绕着,解不脱,理还乱,纷纷扰扰地冲淡了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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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重重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经过昨天那样的事情后,她居然倒头就睡着了,且一夜无梦,睡得很是安稳。
  碧落早已穿着整齐地在床边等着,见她醒了便道:“小姐醒啦?我这就服侍小姐梳妆更衣。”
  “嗯。”她点点头,相比碧落好奇和悲伤的表情,叶重重显得镇定而平静。
  碧落边为她梳头边道:“非凡公子一早就起了,等小姐也收拾妥当后,回山庄拜别庄主,然后就马上向江南出发了。”
  “嗯。”她还是点头,听得心不在焉。
  “小姐——”碧落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可是……”碧落咬着唇,委屈道:“新婚之夜,丈夫没有入洞房,丢下新娘一个人……这是很不合理的事啊!”
  “所以——”叶重重站了起来,回身盯着碧落,一字字地道:“这件事不许你告诉庄主,知道吗?”
  碧落叫道:“小姐!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如果爹爹知道了这件事,我惟你是问。”叶重重走到屏风后自行穿上了外套,打开房门,外面的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远远看见非凡公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浅浅淡淡,一如既往的温文,对昨夜之事只字不提,只是道:“准备好了吗?”
  叶重重点点头。
  “那好,我们出发吧。”说罢转身往回走。叶重重见他神情很疏淡,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但亦不动声色地跟上前,一齐朝大门口走去。
  锦绣别宛的大门前车马等候已久,车夫见他两人到了就放下了车阶,非凡公子先上车,然后转过身来扶她,叶重重犹豫了一下,才把手递给他,非凡公子
  轻轻一拉,把她带上马车。碧落跟在后面也想上车,却被喜娘掐了一把,喜娘冲她使了个眼色,碧落会意,跟着她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车夫收起台阶,扣上了车门,车厢内只有非凡公子和叶重重两个人,这是他们自拜堂成亲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经过昨夜的事后,叶重重的心一直忐忑不安,也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在面对非凡公子时总觉有难言的尴尬。
  然而这次尴尬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非凡公子凝视着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手上一暖,仿佛连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叶重重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同时笑了一笑。
  车厢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柔和,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是阴影却一扫而光。
  马车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笑客山庄,叶得添早早地站在大门口迎接。非凡公子牵了她的手,两人一起下车,走到叶得添面前行礼。叶得添连忙伸手扶起,微笑道:“这就要走吗?不在洛城多住几日?”
  非凡公子答道:“义母还在苏州相等,不敢让她老人家久候。”
  “也好,早日起程早日到。”叶得添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关怀道:“此去千里迢迢,为父不在身边,好好照顾自己。”
  叶重重眼圈一红,“我会的,谢谢爹爹。”
  “都嫁了人的新娘子了,怎么反而比以前还爱哭?”叶得添哈哈大笑,又道:“好了,分开你们小两口一会,借你夫婿说句话,马上回来。”
  叶重重睁大了眼睛,不明白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凡公子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便跟着叶得添进门去了。
  碧落从后一辆车里跳下来,走到她身边,奇怪道:“小姐你猜庄主会对姑爷说些什么?肯定是让他好好对小姐啊不要欺负小姐啊之类的话。啊哈,没想到庄主也有这么哕嗦的时候。”
  叶重重摇头,“不,如果是那个,爹爹不会避开我谈的,必定是有什么事……”
  “那会是什么事?”
  叶重重在原地踱了几步,眉宇间颇是焦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见叶得添和非凡公子走出来,她连忙迎上去,叶得添的神色平静,还隐隐透着一种轻松,非凡公子虽也显得温文如常,但叶重重总觉得他的眼睛里蕴含了些许沉重。
  “好了,时间不早了,不耽误你们赶路了,去吧。”
  非凡公子鞠了一躬,转身对叶重重道:“我们上车吧。”
  叶重重望着父亲,道:“爹爹——”
  “去吧,”
  非凡公子扶住她的肩,柔声道:“我们上车吧。”
  叶得添忽然笑道:“当年你十六岁,远离家门去辽东时也没见你如此婆婆妈妈、依依不舍,现在只不过是去江南夫家,就如此别别扭扭的,当心大家笑话你。”
  旁边的仆人丫环们都掩嘴偷偷地笑了起来,叶重重脸上一红,转身上车。
  车夫扬鞭一声长喝,马车调了个头,转身下山。
  叶重重隔着车窗回眸,叶得添依旧站在大门口,阳光照在他身上,她第一次发觉父亲的背已经有点佝偻,不复当年的英姿挺拔。
  “爹爹刚才对你说了些什么?”她转头问非凡公子。
  非凡公子的眼睛闪烁了几下。
  “不能告诉我吗?”
  非凡公子迟疑着道:“我不想骗你,又不想违背对岳父大人的誓言。重重,你能体谅的?”
  叶重重道:“那么告诉我,和我有关吗?”
  “算是。”非凡公子停了停,“他让我好好照顾你。”他握住叶重重的手,一字一字地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叶重重顺势将身子依偎了过去,她的头靠着非凡公子的肩膀,目光落到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幽幽道:“你知道我的过去,也知道我忘不了过去,即使这样,你也不会生我的气吗?”
  非凡公子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叶重重又道:“如果有一天,我让你心寒了,失望了,你会怎么做?”
  过了好一会儿,非凡公于才答道:“为什么你认为自己必定会令我心寒、失望?”
  叶重重深吸口气,缓缓道:“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太任性,这种任性已经根植在我的生命中,改不掉了。我知道迟早有一天它会毁了我,我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她抬眸凝视着非凡公子,眼中已然有泪,“答应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宁可你休了我,抛弃我,也不要你冷落我,疏离我;我宁可你杀了我,也不要你对我的感情慢慢地淡掉……”
  非凡公子侧身一把抱住她,急声道:“你这个傻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非凡,你答应我啊,你答应我.否则我不会安心!”
  “傻瓜!难道我答应了你,你就会安心?重重!重重——”非凡公子将她抱得更紧,“请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你的性格,我说过,我之所以要娶你,是因为我仰慕你的执着,坚贞,还有对故园的一种深情?我承认我的确有点嫉妒萧离,但那是因为我心疼你。如果他还是当年的萧离,你仍然那样痴心不悔地爱着他我无话可说,可是现在的萧离则根本不配!他的堕落在玷污你的高贵,他的沉沦在羞辱你的善意,他的冷漠在辜负你的深情!重重,无论他曾经多么好,但那都已过去了,在时间和事实面前,曾经的辉煌外衣在一点点地脱落,让你看清他的真实面目——脆弱、自负、无情,或者还有那么一点贪婪。”
  “贪婪?”
  “是的,贪婪。他不爱你,可是一直以来也没有拒绝过你,放任你对他的情感泛滥下去,纠缠了十年!这就是贪婪,像你这样一个女人的倾慕对任何男人而言都是诱惑,他不能接受这种诱惑,但又无法彻底地抵挡,就任之一味地暧昧不清,蹉跎了你十年的青春。如果萧离真是男人,就该娶你,或者在十年之前就拒绝你,让你死心!”
  叶重重的心被重重一击,那么多年来,她一直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只田她知道幻象下面的真实残忍之极,此时非凡公子把答案直白白地说了出来,放在阳光下曝晒,那上面的每一道伤口,都在不停地流血,像在指责她的自欺欺人和盲目固执。
  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萧离不爱她!
  也许他对她的确是与众不同些,也许也真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但是那并不是爱情。
  “他为什么不肯爱我?”叶重重凄凉地说道,眼泪扑扑地掉了下来,“我想了那么多年,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肯爱我?只要他肯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女子……我没有情敌,也没有任何因素阻扰,而我陪在他身边那么
  久,出生人死,甘苦相依,为什么他就不能对我动情?为什么?”
  非凡公子的脸上痛色一闪而过,沉声道:“那只不过因为他最爱的人是他自己,或者说,他只爱他自己。”
  “他最爱他自己?只爱他自己?”
  “应该说,他爱的是众人眼中的他自己——翩翩风度、绝才惊艳、尊贵不凡,无论走到哪都有无数人崇拜无数人讨好无数人奉承。他习惯了那样的生活着,并迷恋不已。然后有一天,他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且身五分文,你认为他能接受那样的自己吗?所以他只能沉沦,把自己糟蹋成与原先截然相反的样子,然后说——现在的他不是萧离,萧离已经死在了十年前,他可以潦倒,而萧离只能永远灿烂。”
  “所以他那样对我?形如陌路,好像从来不认识,从来不和我说话,对我做的一切都视若未睹?”
  “只能说你令他想起过去,然后更厌恶现在。我想,萧离心里对你也不是没有怨恨的,毕竟随园就只剩下你和他两个人。他失去了随园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你还有笑客山庄,还是闻名天下的叶大小姐。”
  “所以,一方面他以令我痛苦为乐,另一方面又不能断然绝了我,因为他生活上还要依赖我?”叶重重越想越心惊,尖叫了起来:“不!我不相信!我不信他是那样的人!”
  “你相信,其实你根本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你一直在逃避罢了。你喜欢把他当成你想象中的样子,还是昔日那位高贵儒雅的随园世子、大众偶像,然后认为你的坚持和一往情深还有价值。重重,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连任性都可以让人觉得心痛的女子,因为别人的任性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快乐,他们伤害的只是别人,而你的任性永远都是付出,伤害的是你自己。”
  叶重重捂住了耳朵,凄声道:“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说了……我不想把人性想的那么自私那么坏,请你让我保留一点美好的记忆吧,我二十六岁,生命中的一半时光就是靠着那些记忆支撑下来的,就算它真的只是幻觉,也请你让我把它维持下去……因为,我不知道失却了那十一年的叶重重还会不会是叶重重,失却了执著、坚贞和对故园深情的叶重重还值不值得你喜欢!”
  非凡公子看着她,很深很深地看着她,最终长叹一声,轻抚她的长发,柔声道:“好,我不说了,没事了。我们都想得太多了,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每个人都该看向前面,应该多想想明天的事情,对不对?”
  叶重重回视他,哽咽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对我的任性失去耐心,请你一定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不要敷衍我,冷落我,不要像昨天晚上那样扔下我一走了之……我会受不了……”
  非凡公子脸露愧色,心疼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昨天不该那样对你……原来我竟也是个那般任性的人……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丢下你一走了之,相信我。”
  叶重重靠人他怀中,他的胸膛温暖稳实,让人很有安全感。车厢轻轻摇晃,两人就这么相拥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悲伤的、落寞的、哀愁的情绪都沉淀下去后,叶重重再度开口道:“非凡,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多少个都可以。”非凡公子笑了一笑,笑容有如阳光。
  “你叫吕林?就是十年前随园里偷看十六哥和十九哥练武的那个少年吗?我有没有记错?”
  非凡公子讶然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已忘却了呢,毕竟那对你而言不过是件再无关紧要不过的小事。是的,我就是当年那个差点被打断双腿、幸亏你和另一个姑娘相救的吕林。”
  叶重重咬了咬唇,脸上飞起两抹红晕,羞涩道:“你可是那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吗?”
  非凡公子又是微微一笑,道:“是。”
  “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当年真正出面替你说情的人可是殷笑姐姐啊!”
  非凡公子扬了扬剑眉,反问道:“你认为呢?”
  “嗯……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比她漂亮?”话未说完,叶重重先自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非凡公子亦不禁莞尔,“啊?这个……”
  叶重重把脸一板,“什么这个那个的?难道我比她丑?”
  非凡公子凝眸一笑,即不答是,也不答不是。
  “你快说啊,我一定要弄清楚不可!”叶重重扯他的袖子。
  非凡公子的笑慢慢隐去,双瞳漆黑,满是深情,他伸手替叶重重把一缕散落的发丝重新挽到耳后,轻轻道:“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一点点的刁蛮、一点点的纯真、一点点的夸张,像个等人哄的小孩子。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是这样的,在我面前卖弄你的武功,问我要不要学,萧离送你礼物,你高兴地直跳,那么开朗、那么活泼、那么可爱……”
  叶重重垂下头,低声道:“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我了。”
  “不!”非凡公子拉起了她的手,坚定地说道:
  “你还是以前的你,你只是睡了十年,现在醒了,又可以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重重,我要让你快乐、幸福,重新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生活。”
  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叶重重的手,叶重重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她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她的丈夫,第一次觉得上天真的待她不薄,给了她很多别人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如果曾经的十年凄凉只是为了换取现在的这份永恒,她愿意。
  “我会努力做个好妻子的。”叶重重许下诺言。对他,也对自己。

《寒露洗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