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萧卿卿和夏叶璃到小卖部买好水走到篮球场时,比赛已经开始了。
  夏叶璃拉着她往前排人群中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占了个比较好的位置,离左侧球筐比较近。
  “卿卿,快看,汪寒穿球衣好帅哦!”夏叶璃发出和其他少女们一样花痴的叫声。
  而萧卿卿的目光却索绕在红九号身上,他才是让她专程前来看球赛的真正原因。
  由于两队水准都很高,因此比赛进行得非常激烈,最后汪寒一个三分球远射,以两分领先结束了上半场。
  女同学们趁中场休息一阵蜂似的涌了上去,递毛巾的递毛巾,递矿泉水的递矿泉水,再配合二楼美少女啦啦队的口号舞蹈,直把气氛推到最高xdx潮。
  萧卿卿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和周围人群的兴奋相比,显得格外安静。
  于是红九号顾西和蓝五号汪寒一转头间,都看到了她。
  顾西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转回头继续喝他的水,汪寒却冲她跑了过来,挥手叫道:“啊哈,瞧我看见谁了,萧卿卿同学!”
  因为他的表现而忽然间受到大家瞩目的萧卿卿脸上一红,下意识地转身想逃,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上次好心办坏事,让你坐我位置看球本是指望可以使你看得更清楚点,结果却害你受伤。没想到这次你还肯来看我比赛,很高兴呢!”
  身边的夏叶璃成心添乱,“是啊是啊,我和卿卿特地来捧你的场的!你球打得好棒哦,三分球真厉害!”
  “有美女观礼,我真是万分荣幸!”汪寒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引得大家又是一阵蚤动。
  远远的那边,顾西回过头来了——他看见了——可他又转过头去了——
  萧卿卿的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失落。
  偏偏汪寒还不肯放过她,拉住她的手说道:“有你给我加油,我一定会赢的!如果我赢了,我就请你吃饭。”
  “不用了……”
  “要的要的,祝福我吧!”哨声再度响起,休息时间OVER,下半场开始。汪寒在她手上拍了一下,转身跑回场内。
  好奇怪,同样明目张胆地追求,其他男生令她厌恶,汪寒却让她哭笑不得,就是讨厌不起来。她总觉得他的笑脸下另有陰谋,对她表现出的喜爱不是出自真心,可也绝对不是坏心眼。
  怎么会这样呢?萧卿卿觉得好不容易清醒了的思绪又开始紊乱了起来。
  “唉,又输了一球!”夏叶璃叹道。虽然刚才说帮汪寒加油打气,但见自己学校输球,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萧卿卿瞧了显示屏一眼,44:41,晔华落后三分。
  顾西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气喘吁吁显得很累。她当然知道原因,昨天陪她在风中坐了一夜,然后抱她回家,弄得三四点才能睡觉,早上又一大早就起来了,体力不支很正常。
  而汪寒却是越打越精神,连连三分球得分,看来晔华这次要输了。
  一记投射撞杆,篮球“刷”地朝场外飞来,又是朝她这个方向,大家惊呼!
  眼看流鼻血事件将再度重演,一直静立着的萧卿卿突然跳了起来,在空中直接将球拦下,双腿并拢,肘关节内收靠近身体,腕上用力——篮球回滑出一道漂亮之极的弧线,落在篮圈之上,滚动几下“啪”地入网。
  进球了!
  这一下是目瞪口呆,寂静三秒钟后,整个篮球场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干得漂亮!”汪寒朝萧卿卿竖起大拇指。
  “帅呆了——”周围的同学尖叫。
  顾西跑过来捡球,有意无意地看了萧卿卿一眼,目光很是复杂。
  而夏叶璃则是一脸不敢相信地盯着身边的好友,继而紧紧搂住她,雀跃地说:“哦,卿卿你太厉害了!没想到你居然会打篮球!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萧卿卿脸上一红,低声说:“我们走吧。”
  “不要啊,球赛还没结束呢……”在夏叶璃的抗议声中,萧卿卿拉着她的手将她强行拖出去。
  “喂,卿卿,干吗这么扫兴嘛,难道你不想知道最终的结果吗?”
  “我不想看见晔华输。”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她不想看到顾西输。
  “这倒也是哦,要是我们学校输了,也挺没面子的。”夏叶璃认命,乖乖地跟着她回家,边走边说,“不过真奇怪,你今天就能躲过那个球,上次却躲不过……”
  “上次我感冒了,走神。”
  “原来是这样……对了卿卿,汪寒是不是喜欢你啊?他对你表现得好热情哦,我看见好多女生都开始朝你怒目而视了。”
  萧卿卿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他才不会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肯定?”
  “不知道。”
  “那你怎么就一口否认呢?不过……能得到汪寒的垂青,对女孩子来说在虚荣心上也是种满足吧。好羡慕你哦,卿卿。”
  “你又移情别恋了?我的牺牲真不值得啊。”
  这回轮到夏叶璃脸红,“拜托,人家哪有啊,只是说说嘛。不过卿卿你今天很奇怪呢。”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和上星期有了很大的改变。卿卿,你应该不会还想休学吧?”
  休学?不,当然不。
  萧卿卿勾动唇角,嫣然一笑。
  顾西直到开饭时分才回到家,等他洗完澡下来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王阿姨给他盛了饭,他接过就吃,吃得又快又急,满脸疲惫。
  沈瑶嘉是第一个把疑惑问出来的:“怎么了小西?不舒服吗?”
  “嗯,有点累。”
  “那今晚早点休息。”
  “好。”顾西放下碗筷离座,这时电话响起,因为他刚好经过,便接了起来,喂一声后脸色就变了。
  过了半响,他转头,沉声说道:“Odile,你的电话。”
  呃?第一反应是夏叶璃,这个麻烦精,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
  顾西把话筒递给她,脸色很奇怪,也不走开,就站在旁边听着。
  “你好,我是萧卿卿。”
  “呵呵……”线路那边传来一阵明朗悦耳的男性笑声。萧卿卿一呆,原来不是夏啊。
  “卿卿,是我。”
  “请问,你是哪位?”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这真让我伤心。不过你就算听不出我的声音,但看到顾西那张臭脸时也应该猜得出来嘛,呵呵呵呵……”
  萧卿卿看了顾西一眼,果然是一张“臭脸”。
  心中明亮,顿时猜出了对方是谁,“汪寒?”
  “叮咚,恭喜你答对了!正是今日篮球场上大败晔华英姿飒爽威风八面玉树临风……以下省略一千个赞美词的你们班班长的哥哥我,汪寒。”
  哈,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会逗乐!不过这样一来也证实了顾西今天真的输了,难怪接电话时脸色不好。
  “找我什么事吗?”
  “某人不听话,中途逃跑放我鸽子,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萧卿卿轻笑出来,“拜托,我可没答应你什么。”
  “不管,反正我得请你吃饭。”
  “我不在外面吃饭的。”
  “这样,那改其他节目好了。这个周末你没什么事吧?一起去郊游。”
  “我要写作业。”
  “别用这种烂理由搪塞我好不好?我高三了都不怕,你才高二,怞一天玩不会死人的。就这么说了,周末去爬雾蒙山。晚安。”容不得她拒绝,汪寒就挂了。
  萧卿卿拿着手里的话筒,有点哭笑不得。一抬头,顾西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高大的身躯消失在楼梯处。
  “爸爸,同学叫我周末去爬山,可以吗?”最好爸爸反对,这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爸爸不让我去而拒绝这次约会。
  谁知萧新异对她露出一个慈祥之极的笑容,柔声回答:“爬山好啊,有利于身体健康,多活动活动是好的。”
  晕……事情真是不按她所希望的那样走呢。
  吃完饭上楼,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前时,忍不住扭头看顾西的房间一眼,房门紧闭,也没有光亮,看来他真的很累,早早上床休息了。
  “10月21,星期一,晴。”摊开日记,笔在纸页上填涂的同时,忽然有一种想倾诉什么的冲动。
  “今天是一个转折点。”
  停一下,接着写:“昨天是她的生日,发生了很多事。原来她是天秤座的女子,据说这个星座的人心地善良,诚实温和,想来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发现写不下去了,于是又起一行:“这么说来,离天蝎座的生日也很近了,究竟是几月几号呢?”
  呵——
  轻叹口气,放下笔,组织语言真不是她的强项。抬头看窗,天空上闪烁着很多星星,他,什么时候生日?
  就这样悠悠地过去了一个星期。这个星期顾西好像很忙,每天早出晚归,饭也不在家里吃,几乎碰不着面。
  萧卿卿很想知道他在忙什么,却又拉不下脸问他。
  有一次她复习完功课已经十一点,下楼倒水喝时发现顾西竟然还没有回家。
  “不会吧?难道他天天和女朋友约会吗?”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然而要她非说出个不高兴的理由来,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周五晚上如期接到了汪寒的电话,提醒她不要忘记明天的爬山。
  “早上8点半在202路起点站等,不要迟到哦,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会记得的。”
  这次,是萧卿卿先搁掉电话。
  第二天很准时地到达202起点站,却不料原来不仅汪寒一个人,还有其他好几个同学,看上去都很面熟,后来经汪寒介绍了才知道都是篮球队的,有明星的,也有晔华的。
  “是不是觉得有点失望,竟然不是单独约会?”汪寒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见萧卿卿变了脸色,顿时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可以出发了吗?”其他男生等得有些不耐烦。
  “等等,还有两人没到。”
  “还叫了谁?”
  汪寒不看那个问话的同学,反而朝萧卿卿眨了眨眼睛,“等会就知道了。”
  又等了5分钟左右,一个男生忽然叫起来:“啊,顾西学长!”
  萧卿卿吃惊地转身望去,远远的街道那边走来两个人,左边的一身休闲白毛衣,蓝色牛仔裤,背着同色系的牛仔背包,一派从容悠闲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西。好几天没看见他,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萧卿卿的心跳开始加速,然而等她把目光移向顾西身边的人时,顿时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藤静。
  “学长这可不对哦,每次都迟到。”
  “哇哦,大家发现没有,情侣装耶!”某人发现新大陆地叫了起来。
  藤静瞪他一眼,落落大方地说道:“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藤学姐穿什么都好看。”
  藤静走到汪寒和萧卿卿面前,微笑地说:“真不敢相信哪,原来校园里的绯闻都是烟雾弹,真正的屏中人是你这个家伙。拿自己的弟弟来混淆大家注意,这招很高明哦。”
  萧卿卿觉得她的话有些刺耳,面色不由一寒。汪寒却丝毫不介意,笑嘻嘻地回答道:“没办法,谁叫我们两地相隔,哪比得上你和顾西近水楼台。”
  车窗里探出个脑袋来叫道:“喂,人到齐了吧?可以上车了吗?”
  谢天谢地!萧卿卿连忙转身上车,再听他们说下去,她保不住自己会不会撕破脸大发脾气。
  车上有三个单人座,她刚想过去,汪寒就跳上车抓了她的手往后面的双人座走,未待她反应过来,人已坐到靠窗的里座上了。
  “想吃点什么吗?德芙、品客、佳得乐、柠檬软糖,一应俱全。”汪寒大大咧咧地在她旁边坐下,这会想走也走不出去了。
  “我不知道男生也有这么爱吃零食的。”
  “这些难道不是你爱吃的吗?”汪寒眨着眼睛笑,“你好朋友告诉我弟弟,我弟弟再告诉我的。”
  三八夏!
  萧卿卿第一百零一次后悔自己交友不慎。
  “别生气了,出来玩就得开开心心的,喏。”一瓶开好盖的佳得乐递到她眼前,的确是她最喜欢的鲜橙口味,里面的颜色可爱又甜蜜,唉,这种诱惑真没办法抵挡,只能接过来。
  “谢谢。”萧卿卿喝了一口,发现大家都用暧昧的目光看着她和汪寒,真是……这个学期怎么这么倒霉,她已经改过自新要当个乖宝宝了,可是绯闻还是不肯放过她。
  “这样吹风,等会儿会头疼的,别吹了。”汪寒俯过来关上窗子,萧卿卿抬头,两人之间的距离比想象的还要近。
  萧卿卿不安地朝里靠了靠,这样的距离令她头皮发麻。
  汪寒关好窗子,却不急着坐好,他把手搭到她的靠背上,依旧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笑着说:“我忽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汪寒的眼睛亮晶晶的,满眉梢的笑意掩藏不住,都自那黑溜溜的眼珠里流淌了出来,“你长得真漂亮,而我这么帅,我们真是很相配。”
  车里起了一阵窃笑声。
  汪寒说完这句话后便坐回到自己位子上,他一离开,萧卿卿觉得空气顿时清爽了许多。她深吸几口气,皱眉压低了声音:“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汪寒用同样低的声音反问她。
  萧卿卿瞪了他一眼,满脸不悦,“不要拿我开玩笑,否则我现在就下车。”
  “千万不要啊!”汪寒大声说了起来,“卿卿你千万不要生气,我知道我不好,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从车上跳下去……”
  这个家伙!!果然,车上众人再次露出那种暧昧的眼神,肯定认为是小情侣在吵架。
  老天,真是被他打败!
  不管了,他爱干吗干吗去,随他去,她也想知道,汪寒的真正用意究竟是什么。
  就这样一路颇受注目礼地到达雾蒙山下,长长的石阶一直蜿蜒而上,部分树叶红了,部分依旧青翠,就这样红红绿绿,空空蒙蒙,点缀出独属于秋季的迷人景色。
  “来。”汪寒朝她伸出手。
  萧卿卿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走。”
  “走啦!”汪寒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上山。
  “喂,你——
  “虽然是大家一起玩,但是约你出来的人是我啊,不应该牵手的吗?彼此照应,会比较轻松些。”
  萧卿卿翻了个白眼,“什么好话都被你说了。”
  “我说故事给你听,别生气了。”
  “好。”既然手已经被他抓得紧紧的没法挣脱,索性就大方些跟着他的步伐一起往上走。有个人牵着手上山,其实也真的挺好的。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后面的顾西和藤静并肩走着,然而他们并没有牵手。
  心里有样东西柔柔地放下了。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村子里有对兄妹,互相相恋了……喂,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
  “亲兄妹?”
  “是的,亲兄妹。瞧瞧你的表情,连你都接受不了,他们村子里的人当然也接受不了,于是村长就把两人叫到了跟前。”汪寒边说边笑,不知道为什么,萧卿卿总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
  “村长先问哥哥,你爱你妹妹?哥哥回答是。村长说我们村子不允许乱轮,你必须放弃你的爱。哥哥不同意,村长又说,即使是按照村规要割掉你耳朵你也要爱她吗?哥哥说是,于是他就被割掉了耳朵。”
  “啊?”萧卿卿好是震惊,没想到故事发展竟然是这样的。
  “接下去轮到妹妹,村长问妹妹你爱你哥哥?妹妹回答是。村长问她可不可以放弃,她说不可以。村长又说,即使是按照村规要挖掉你的眼睛你也要爱他吗?妹妹说是,于是她就被挖掉了眼睛。”
  “天!”这个故事也太悲惨了点吧?
  “很多很年后,有一个作曲家路过这个村子听说了这个故事,非常非常的感动。于是写了一首歌来记念这个故事,这首歌流传得非常广,一直流传到现在。你一定听过!”
  “呃?”
  “想想啊,想不起来?不会吧?这都想不起来?继续想。”
  萧卿卿紧锁着眉,搜索脑海里关于此类歌词的记忆,可是徒劳无获,“真的很有名?你怎么能肯定我一定听过那首歌呢?”
  “你绝对听过,也会唱。”吊足了她的胃口后,汪寒哈哈一笑,昂着头高声唱了起来,“一个没了耳朵,一个没了眼睛,真奇怪,呀真奇怪……”
  绝倒!居然是两只老虎……
  萧卿卿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忍不住格格地笑了起来,嗔道:“你讨厌!”
  “我就说你肯定听过的嘛,一起唱吧。一个没了耳朵,一个没了眼睛,真奇怪,呀真奇怪……”
  两人的笑声传得很远。
  “他们好像很开心啊!”隔着两个同学跟在后头的藤静无比羡慕地说道,“汪寒真是有办法呢,我从没看过卿卿和其他男孩子在一起时能放得这么开。”
  她身边的顾西默默地走着,没有说话。
  “怎么了?好像很不高兴呢。”
  “为什么拉我来这里?”顾西忽然开口,声音很低沉。
  藤静的笑容僵了僵,有些许不自然,但立刻又掩饰道:“大家一起玩嘛,需要特别原因吗?”
  “下次不要这样。”
  藤静转了转眼珠,“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汪寒?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只是昨天的比赛输给他而已,下回赢回来就行了!”
  顾西盯着她,眼睛黑亮黑亮。
  藤静朝他吐吐舌头,“你看起来想杀人,好可怕。”
  “杀人?也许。”说完这句话后顾西忽然绕过前面的同学跑上去,一把抓住萧卿卿的胳膊,“跟我走。”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拉着萧卿卿下山,丢下一帮目瞪口呆的同学。
  藤静吹了记口哨,悠哉地上前几步,靠近汪寒说:“喂,你女朋友被人抢走了,还不追?”
  “抢人的那个好像正好是你男朋友,你又为什么不追?”
  “我为什么要追?我今天是爬山来的,又不是追人来的。天气这么好,风景这么美丽,傻瓜才关注其他东西呢。”
  汪寒一笑,“我也是。雾蒙山真是美丽啊……”两人很有默契地并肩继续上山。
  过了片刻,藤静忽然低低一叹,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感觉吧。总觉得顾西和你看上去有点貌合神离,少了份情人之间该有的暧昧。”
  藤静瞪了他一眼,“你想说我配不上他吗?”
  “如果我说是他配不上你,你会不会觉得好过些?”汪寒露齿一笑。
  “当然是他配不上我,哼哼,这家伙……”
  汪寒悠悠叹了口气,说道:“首先觉得不对劲,是在诚诚生日上发现萧卿卿完全不像传言说的那么恶劣恐怖,而且看上去心事重重,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委屈。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有什么事情使得她那么不开心呢,忍不住就怀疑到了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顾西头上。后来比赛时故意接近她,表现得很亲昵,果然,那家伙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杀了我似的,打球也连连失误。最后居然砸到萧卿卿,看着他前所未有的失措,于是我肯定,就是她了!萧卿卿才是那家伙真正喜欢的人。”
  “真不是滋味啊,虽然你说的是事实,可还是很打击我耶……”藤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汪寒笑了起来,“你想扮演弃妇求取同情吗?可惜你的演技还不够好。”
  “那么失败?你不相信我真的喜欢顾西?”
  汪寒收起了笑,细细打量藤静,藤静的脸色平静得看不出悲喜。
  “真的伤心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为什么不呢?”平静淡去,慢慢浮现出愁容。
  “什么时候开始发觉顾西的心事的?”。
  “一开始就知道。”
  “哦?”这倒出乎他的意外。
  “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去年圣诞节时我鼓起勇气向他表白,说我想当他的女朋友,他有点被我吓到。我检讨了一下自己,可能是我平时实在太大大咧咧男孩子气,以至于他把我看成了哥们儿。”藤静咬了咬唇,“我对他说,除非他给我个放弃的理由,否则我不会死心。”
  “于是他就妥协了?”
  藤静苦笑,“没有,他给我那个理由了。他告诉我,他对萧卿卿有点动心。”
  “那你们怎么还在一起?”
  “讹传+惰性+习惯+那么一点点期盼吧。我们学校太三八了,假的都给说成真的,我不知道顾西为什么没有去澄清,于我,对这样的流言是有点窃喜的成分在内的。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委屈,比如他为了刺激卿卿而吻我……”说到这时,藤静挑了挑眉,“真是个可恶的家伙呢!不过看在好朋友一场的分上就不跟他计较了,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获得幸福更重要呢?”
  汪寒直直地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藤静眨眨眼睛说:“听到这是不是觉得我特伟大呢?很感动吧?想不想也要我这么一个好朋友啊?”
  “不想。”
  “哦,又失败一回。”
  汪寒坏坏地笑了起来,“我觉得,有你这么个善解人意具有无私奉献精神的女朋友,应该是比朋友更幸福的事吧。”
  藤静怔住,呆呆地看向他。汪寒的眼睛里有笑意,也有认真,“顾西一向不及我有眼光,对不对?”
  “所以呢?”
  “所以——你是我的女朋友,而不是他的。”说话间,汪寒牵住了她的手,大步往山上冲去。
  阳光洒下来,是属于青春的明艳,这享受快乐的年龄,其实不是什么灰色地带。
  顾西拉着萧卿卿下山,重新坐上202路回程汽车。
  两人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虽然也是靠得这么近,但和他一起,就没有刚才跟汪寒一起时的别扭。
  窗外的道路极其平坦,一边是整齐的白桦树,叶子黄透,呈现出别样的艳丽;另一边是护城河,阳光下水波粼粼泛着点点金光。满地落叶,随着车轮的滚动如蝴蝶般翻飞着,风景美到了极点。
  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到手上,那只与他交握的右手,像在无声地宣告某种情绪在酝酿与发生。然而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一直静默着不说话,任思维和时间慢慢流淌。
  公车拐过一个弯,突然一阵颠簸,萧卿卿没有提防,整个人顿时前倾,眼看就要栽倒,幸好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抱住她,然后又是一个震动,重新倒回靠背上。
  车里其他乘客顿时起了一阵抗议,司机连连道歉。
  萧卿卿在顾西怀中,脸色绯红。
  “没事吧?”
  连忙摇头。
  顾西凝视着她,眼眸漆黑,闪烁着她所陌生的温柔。他忽然拉着她站起来,叫道:“司机先生,麻烦停下车。”
  五秒钟后,公车慢慢离开,将两人留在了路边。
  “没能让你的爬山,不会怨我吧?”
  萧卿卿抬眉目视他,“为什么?”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她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果然,顾西笑了,低低的那种笑声,她原来最是讨厌。每当他这样笑时,就表示他又找到可以逗乐的对象了。
  于是她低下头,等着奚落来临。
  谁知道顾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真是没有默契啊。”拉了她的手,缓缓前行。
  呃?怎么是这个反应?萧卿卿有些迷惑地看着他,留意到自始至终,他们的都就没有分开过。
  这条路又长又静,偶尔有车慢慢开过,除此之外,便只有水流声和鞋子踩在落叶上发出的脆裂声。这样单独的两个人,这样静谧的一方天空,算不算是约会呢?
  “我们这样走不回市区的。”萧卿卿二度开口,又后悔自己说了句傻话。
  顾西笑笑,“我知道。”
  “你要带我去哪?”既然已经显得很傻了,干脆傻到底好了。她不喜欢这样不明不白,即使是和——他在一起。
  顾西停下来,目光流转间,如宝石一样璀璨艳丽。萧卿卿心中一颤,全身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好奇怪,她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发现顾西的眼睛会勾魂?
  “还有什么问题吗?一次全问出来吧。”
  “真的都可以问?”
  “你问。”
  萧卿卿的视线开始四下游走,“我没想到今天你也会来,因为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汪寒,和他一起玩应该不会很愉快吧?而且你这样扔下藤静拉着我离开她会不会生气?你都是这样不考虑女朋友的感受自顾自地行事吗?”
  “还有吗?”顾西的表情有点高深莫测。
  “还有……你为什么要带我下山?虽然那天我心清最不好时你陪了我,还送我回家,但是我们之间还不是很熟的,你这样拉着我的手,弄得我们好像关系很好似的,你不觉得——”她的声音突然而止。
  顾西搂住她的腰,温柔地吞掉了她的话语和思维。
  他的吻像带着酥酥麻麻的电流,从唇上流到心脏,又从心脏蔓延到全身,这样的细密温暖,令萧卿卿不想拒绝,也不想停止。
  上一次和这一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上一次他吻她,也是这样的突兀和来不及反抗,然而那次是脑袋里空白一片,身躯僵硬,整个人是被“吓”住,巨大的恐惧让她在那次很没出息地哭了起来,以至于完全破坏了那种亲密气氛。但是这次,她只觉得悸颤。身体里的某根神经被拨动,即紧张又渴望,还带了一点点的陶醉。
  “我、我不能呼吸了……”脑袋后仰,拉出些许距离,而身体却更靠近,因为她双腿发软,只能依附着他才能站住。
  顾西静静地抱着她,等待她气息平息。
  “你这样做会让我误会的。”当萧卿卿发现能够再度说话时,她选择继续说傻话。
  “误会什么?”
  “误会你其实一直暗恋我,但又不敢说出来,于是表面上还要拉着藤静来蹚浑水,假装自己已经心有所属。看见汪寒在追我,你很不高兴,所以吃醋,一气之下强行把我抢走。你想让我这样误会吗?”
  “哈!自恋的Odile。”顾西再次低低地笑,令她觉得自己又被耍了,心情正往下猛沉时,听他接着说道,“不过你的误会都是真的……”
  最后一个音节呢喃着消失在她唇上,仍是十分的轻柔,使隐秘的碰触开始变得自然和谐。
  萧卿卿睁着眼睛,从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么浓的两两相依,仿佛会就此纠缠一辈子。于是她闭上眼睛,安心,安然,安定。

《卿心早属》